我下滾得腰痠背痛頭暈目眩的時候,雪上加霜的是,地底,不,可能是整個世界都開始劇烈地震盪了起來,我本來只是偶爾被坎坷帶起來“飛翔”的身子在這種震盪之中,更是開始跟個跳蚤似得“蹦”着下行起來,把我弄得是氣血翻涌慘叫連連,也不知道好歹被赤子先生兩夫妻承認爲“喜人”了的面貌毀了多少,更不知道現在已經下行了多遠,是在哪裡?
正因此而有些慌亂的時候,天地之間又一次更加強烈的震盪襲來——看來赤子先生遇到大敵了,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是神明。而我也隨着這次劇烈震盪,都不知道是往上飛進了,還是往下,或者是往左往右地摔進了一個房間,好像還帶倒了不少的瓶瓶罐罐,噼裡啪啦地一陣亂響,於是我頓時不敢亂動,停止翻滾之後,只是讓自己暈乎乎地俯倒在地,儘量不讓有些抽搐的手腳亂動,免得暈乎乎的被玻璃什麼的劃傷了哪裡就冤枉了。
我似乎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褪去了兩眼昏花的感覺,對眼前近在咫尺的一片碎玻璃苦笑了一下,不過也是透過這片碎玻璃看清了自己臉面尚好,只是灰塵又多了些,不知道是不是臉皮真的變厚了,連一點破皮都沒有。
又花了些時間,才重新控制住了自己很有些顫抖的身體。這期間天地之間的安靜也給了我難得的機會,估計貴族們的裝逼習性又發作了吧,赤子先生,您習慣就好。
反正我是習慣了,所以當我擡頭,看見身邊似乎站了很久的老人時,只是驚了一下,然後仔細辨認,不認識,頓時又苦笑了一下,對他說:“裝逼遭雷劈啊,朋友,你們貴族都有這毛病!好吧,請問一下,您是哪位?”
這臉上毛髮無比濃密的老小子嘴脣動了動,可是鬍鬚太厚我並不確定他是不是笑了,然後他說:“我剛纔在天上說過話,你可以稱呼我上古的好人。”
原來是剛纔在天上飾演大反派的那個老人,其實他一說話我就認出來了,不過這樣的大反派上來就要我給他發好人卡真的好嗎?
被赤子先生無視的他可不代表我也可以無視,於是剛剛刺了他一句的我再次發揮裝糊塗大法,我趕緊站起身來,發現自己腳下是一堆溫暖石,看來之前這裡還是一個有身份的人的房間。我趔趄了一下下到平地,對他說道:“原來是您,剛纔有聽過您九天之上的聲音,卻沒想到您的人也那麼帥!不知道您到這裡來有何貴幹?”
“我迷路了。”他說了一句不知道有幾個人會相信的話,然後如我經常做的一樣,伸手進嘴裡扶了扶牙齒,“我本來想趁老夥計們在天上忙着的時候抽空下來找回一些本來屬於我們貴族的東西,但要在不觸動封印不驚動赤子先生的前提下做到這個太難了,所以我不小心迷路了。可是我居然發現了你,發現了你這個地底的活地圖!而且你掌握了唯一可以讓我們這些潛力用盡壽命將盡的老傢伙們最在意的延壽秘訣,抓住你比任何事都重要,在這時候遇見你,不得不說是天大的幸事。”
他說到一半的時候,其實我已經邊喊救命邊開溜了。跑了或者說有正常人走路那麼快地走了一會,我發現一個很囧的地方,我也迷路了。
地底的所有坑道房間,以及所有的擺設都已經碎的碎裂的裂,最少也已經移位,還有不少地方燃起了火燭,可是一個人都沒有,侍從和哨子都去疏散子民了,可是赤子先生說到的暗哨,確實一個沒看到——什麼鬼啊,布妮小姐和福米爾都在戰鬥,全世界數十萬暗哨就算不全回來也得有一半吧,現在一個影子都見不到是什麼情況?
“我還有幾個好友在其他地方,可能吸引了一些人吧,是不是覺得人有點少?是不是有點失望?你如果喜歡人多的話,以後我們這些老傢伙可以天天從早到晚一直圍着你轉,只要你告訴我們你如此長壽的秘訣就好。”身後的老人也一步步慢慢挪了出來,對回頭看他的我這樣說,“哦,看來你好像也有些迷糊了,地形變化太大嗎?認不出來了?那我告訴你吧,根據我們的資料和我的猜測,這邊是72號實驗室附近。”
他站定在我身後,繼續說道:“我想找的是書庫裡的幾本書,當然,你前不久掠去的獨角獸娜菲,它在這裡療療傷就好,到底還是我們貴族的東西,我們肯定要牽回去的。還有我受黑說社委託,取回他們一直保存着的勞斯拉卡的崽龍。”他又走了幾步,走到身子微微僵硬的我身邊,微微歪着頭看着我說,“現在我需要你帶我去書庫或者魔獸飼養場,哪個比較近?”
“不要挑戰我的耐心。”沒有讓我有機會說話,他使勁嗆了我一下,然後他開始掀開自己破舊灰白的看款式好像是魔法師長袍的衣服,露出了他似乎比我還乾癟一些的身軀,那裡面,還掛着數顆血淋淋的腦袋!
“我一直有收集強者和貴人腦袋的嗜好,這次來地盤轉悠了一圈,又收集了一些。你雖然很弱,但是身份也算尊貴,收集你的也算有意義。”
他抓起其中一個,唸叨着:“那麼讓我看看。這個嘛,是你們的侍從長布蘭德·B,哦,別驚訝,他雖然是個高等貴族,可是你不知道他爲你們地盤盤剝了多少貴族同僚的利益。經過大會討論,我們已經將他定性爲死不足惜的貴族敗類。本來還有一個你們學院的利米特·C與你走得太近,信念已經動搖了,也是貴族敗類,但是他藏得好,我又老眼昏花,愣是沒有找到他。”
他又一個個地翻找着那些腦袋,嘴裡絮絮叨叨地說着:“這個是你們十侍之一的二號,是個不錯的年輕人,他回援地盤的時候殺了我玄孫,被我找上了骨頭依然很硬,不過我是指他的意志很硬,本身骨頭是很脆的,我給自己加了一個蠻力術,以魔法師的身份輕輕一擰,他的脖子就斷了。這個是三號,不知道怎麼死的,我看她個小姑娘臉蛋挺好就順便收藏了。其實據說一號的臉蛋是最好的,三號的臉蛋是最醜惡的,五號的臉蛋是最猥瑣的,七號的臉蛋是最耐看的,九號的臉蛋是最風情的。我沒有弄到他們這些人的頭顱,實在是很可惜,他們也都躲起來了,這個是誰來着?八號還是十號?你認得不?”
這個老傢伙的血腥刺激得我有些眩暈,可我隱隱卻有些興奮,心中又出奇地冷靜,這種三極分化讓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難道我不止有感情和無感情兩種人格?難道……積勃的性格依然是獨立存在的?
對於這個老傢伙的問話,我嗓子雖然乾啞,卻依然下意識地回答道:“別裝逼了,才幾百歲的小傢伙,我見過的東西比你多多了,這裡沒有一個是十侍的頭顱,他們任何一個都有赤子先生的魔法印記,你敢動手就不會在這裡和我囉嗦了。不過布蘭德倒是真被你殺了,也算你狠。不過這種狠,對我無用。”
“我不怕死,也死不了。”我盯着這個噁心的老小子看起來很渾濁的眼睛說,“現在,要麼動手看看,要麼跟我來。”
起碼我現在是進入可以徒手撕裂鐵牀的無感情狀態了,這是爲什麼,我不知道,但是我陡然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退出這種狀態,面對這個老小子,也沒時間讓我折騰什麼。
老小子眯了眯眼睛,嘴脣動了動,這次幅度比較大,讓我看出他是笑了。他伸手示意我先行,我點點頭說:“拉好衣服,看着噁心。還有,我有點迷路,別怪我兜圈子。”
我現在是什麼情況,我並不太理解。內心依然是優柔寡斷的自己,可是似乎越來越像不知道曾經有過多少身份的老人,同時心神又開始變得冷靜到沒有感情波動——是這個老小子足夠血腥的舉動,讓我首次完成了三人同體——這種我就是我我不是我我還是我的狀態,對於修行來說也許是極好的感悟機會,可是我只剩迷茫,就如同這個本無比熟悉的地底一樣,本來無比熟悉的身體和心靈,似乎也已經被無數的變故和未知原因,改造得我再也無法認識——我徹底迷路了。
然後我就開始四處亂撞,試圖把這裡和記憶中的72號實驗室聯繫起來,同時藉着自己冷靜到沒有感情波動的心神開始仔細思考,一個個排除,知道現在能夠抵擋這種老不死還有空過來護我周全的一個都沒有了。當然,我感覺了一下隨着走動偶爾輕輕打一下自己胸口的多惱書,如果那個精靈也迷路了,還是有可能幫忙,也幫得到忙的。
第一次孤立無援的時候就遇到這種強人,真是刺激大發了,嚇得我都開始裝逼了。剛纔我可是揣着主意要好好奉承一下這位老人的,這一下開始裝逼,也不好再回去了,只有繼續在裝逼的路上一條道走到黑了。
哎,大家都是老人,何苦互相爲難。
“我看着你才幾百歲,也就三百歲不到吧,沒看錯吧?還敢自稱上古的好人,上古是什麼時候?一點都沒有老人應該有的低調。”我繞過一個老高大了還在燃燒着的木架子,把架子上落下來的一些瓶瓶罐罐拿起來翻看了一下,大多是一些液體,也有些粉末,味道和我穿越初來時被倒吊在崖壁上時,那身上的藥粉味道一樣,於是我又看着他補了一句,“這裡不是72號實驗室,起碼應該是90號實驗室之後了,別問我爲什麼,懶得解釋。”
身後的老人又長又濃的花白眉毛揚了一揚,然後說:“你眼力很好,但是你的實力雖然隱晦地晉入了一級,和情報不符,但依然太弱了。如果你的實力再好一點點,只需要四級以上,可以勉強飛行,我們這些可以稱爲老人也可以稱爲你晚輩的老骨頭,都會很開心地接受你加入我們,平等地生活在一起。你要知道……”
“不用了,我在這裡很好,而且你們也帶不走我,說那麼多都是屁話。”我語氣很不客氣,說完就繼續往前走。
“聽你的語氣,其實你也想走的是嗎?”身後的老人卻突然出現,攔在了我的面前,本有些渾濁的眼珠子此時卻發着亮光,細細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