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皚皚心下暗自苦笑:“可不是麼?我對蕭姑娘不也是一見傾心麼?連雪花我都沒有真正愛過她……有的人相處一生都未見有真情,有些人才只不過認得幾天卻已相愛極深——唉,現下爲了蕭姑娘,我恐怕什麼事都會願意去做的……”
弘妙大師重重嘆息了一聲,又道:“蕭施主設下圈套,串通常施主的十幾個仇家同時追殺常施主夫婦二人,而其時正值祁施主分娩不久……就在二人苦戰重傷後的生死一髮之間,蕭施主突地殺出,連斬十幾人,卻終歸逃脫了一個輕功卓絕的活口——這個人,正是三十多年前退隱江湖的‘震天叉’白春海白施主的親兄弟‘點波不驚無影客’白先啓白施主,也即是你二人父親的一個堂弟。白先啓施主身負重傷逃脫後,奔至白雲樓施主處,將蕭施主的秘密告知,並將自家的輕功秘笈相贈,隨即終因傷勢過重而歸赴西天……”
白天樂目光閃爍,插口道:“也就是說我爹知道了蕭王天這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因此才惹下了殺身之禍?”
弘妙大師微一頷首道:“不錯。白雲樓施主性情耿直,且極重兄弟之情,當即責問蕭施主。蕭施主其時亦羞愧亦惱怒,以結義之情哀求白施主——白施主面冷心軟,不但原諒了蕭施主,還將他堂弟白先啓施主的輕功秘笈贈予蕭施主的大公子……”
白天樂搖頭嘆道:“爹真是糊塗之至!他如此做法,不但害了全家,還造就了一位輕功絕頂的採花大盜!”
弘妙大師又嘆息了一聲,接着道:“蕭施主自那以後,便有了心病——他既怕秘密泄露出去,欲除掉白施主滅口,但又有些顧念結義之情而難以下手,整日沉浸在煩鬱焦躁之中……後來此事爲蕭夫人所察覺,她向蕭施主盤問出真相後,雖痛恨蕭施主風liu成性,卻又無不爲蕭施主的聲譽威名擔憂,遂逼蕭施主下定決心要剷除白施主一家以絕後患……”
白天樂一咬牙道:“‘最毒婦人心’,果不虛言!”
弘妙大師接着道:“白施主雖耿直忠厚,卻並不愚笨,早已知曉了蕭施主的心意——他既想顧念多年的結義之情,不與蕭施主翻臉,又不願妻兒陪着他一同受累,遂將秘密告知了與他相交多年的一位出家人,即就是老衲……白施主將大公子託付於老衲,並要他夫人岑施主帶着出生不久的二公子前往東京城郊去投奔他從未謀面的堂兄‘震天叉’白春海施主——這白春海施主昔年與老衲相交甚篤,他隱居之處也正是老衲告知於白雲樓施主的……辦完這一切後,白雲樓施主書信一封留給蕭施主,自己便服毒自盡了……”
白天樂目中微有淚光,連連搖頭道:“爹也太傻了!太傻了!”
弘妙大師呆了片刻,喃喃道:“白施主的確有點傻,但卻傻得令人羞愧、傻得令人起敬……”頓了一頓,方又肅容道:“其時,蕭施主正好帶殺手來到白施主處,看過信後悔恨不已,結義之情又油然而生,遂將白施主的大公子收養,悉心教導,並擬將大千金許配給白大公子,二千金許配予白二公子……殊不料蕭夫人早已派出殺手追殺岑施主及白二公子——後果如何,卻不得而知。至今連蕭施主也未知情,只當岑施主及白二公子已不在人世,更羞愧悔恨之餘,擬將兩個女兒都許配給白大公子……”
白皚皚心道:“莫非爹就是那個‘震天叉’白春海?看他使叉的功夫確實厲害無比,而且‘春海’與‘秋山’四字又似有關聯……”
弘妙大師復又重重一嘆道:“此事本可永不提起,但那蕭夫人疑心甚重,得知東京城有一跟白大公子甚爲相像之人,甚怕岑施主母子尚未身亡,日後會找蕭施主尋仇……她更怕老衲不守秘密,亦愛女心切,不願將來真相大白之時小兒女徒增煩惱,遂又生了剷草除根、一了百了之心……不得已,白大公子一再追問老衲,老衲只得將這些陳年往事和盤托出——至於二位施主如何定奪,老衲乃方外之人,不便涉身事中。”說完,弘妙大師閉上雙目,不再開口,似已入定。
白天樂輕嘆一聲,起身向弘妙大師深深一揖,恭聲道:“多謝大師坦誠相告!”一邊輕拉起白皚皚,一邊又道:“弟子等先行告退了……”
弘妙大師仍是閉目不語。
白天樂復又嘆息了一聲,攜着白皚皚的手出了方丈室,一路來到了後院的墓塔林,各自談起自身經歷,均不勝感慨。白天樂還說白皚皚本來應該叫白小喜,小名喜兒。接着他又問起白皚皚母親之事,卻跟“金刀羅剎”岑裡嬌絲毫掛不上鉤。
正談論間,忽有一陣清脆的呼聲由遠及近地疾快傳了過來:“白大哥!白大哥!你在這裡麼?”隨即草動葉晃,一縷淡淡的幽香飄過後,一個綠衣姑娘已奔至二人面前,卻正是江陵綠林寨蕭大寨主的二千金蕭玎玲。
蕭玎玲一看到白天樂,不由衝上去一把拉住了他,連聲叫道:“白大哥,你果真在這!這些天可真把我給悶死了……”忽又看見白皚皚,她不由瞪大了眼,奇道:“咦,怎麼連你也在這兒?”
白皚皚淡笑道:“在下是姑娘的白大哥約來的。”
蕭玎玲將白皚皚與白天樂二人看來看去,但見二人出了衣着不同之外,彷彿同一個人,她不由使勁搖了搖頭,對白皚皚道:“難怪我那兩次都把你當作了白大哥,原來你跟白大哥真的是一模一樣!”
白天樂輕輕地將蕭玎玲的手拿開,笑道:“其實,他纔是你真正的白大哥……”
蕭玎玲不由又瞪大了眼,急道:“怎麼?!”
白天樂又道:“他正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弟弟,也就是你爹常提起的白小喜、小喜兒!”
蕭玎玲“啊”了一聲,緊盯着白皚皚道:“真的麼?爹不是說小喜兒早已和你娘一同被壞人害了的麼?”
白天樂道:“我娘如何倒還不清楚,他卻千真萬確是小喜兒!”
蕭玎玲呆了一呆,忽地臉色一變,對着白皚皚顫聲道:“我爹常說,若小喜兒尚在人世的話,定將我許配給他……不成!不成!白大哥,雖說我常跟你吵嘴鬥氣,可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啊,我纔不管他什麼白小喜、小喜兒的……”
白天樂苦笑道:“玲兒,你想到哪裡去了,這些事往後再說吧——”又對白皚皚道:“小喜,爲兄就先陪你到太湖鄭承勳那裡走一趟——這些天那個蘇州知府三公子僱了幽州‘妙手空空’林拂塵緊纏着我,想把他家的祖傳寶物‘龍絲軟甲’索回去,我正好到我那‘萬毒公子’萬兄身邊避一下風頭……”邊說着,邊信步與白皚皚向前行去。
蕭玎玲緊追上去,幾乎要哭了出來,對白天樂急道:“白大哥,你又要丟下我不管了麼?”邊說着,淚水已流了滿面。
白天樂拉了蕭玎玲的柔荑,苦笑着搖頭嘆道:“算白大哥服了你!”
蕭玎玲即刻破涕爲笑,嬌嗔着輕輕敲了白天樂的背脊幾下,緊偎着白天樂身邊而行。
待行到前殿,與萬巫和錢茂山一陣寒暄後,白天樂方對知客僧道:“這數日深擾貴寺了——還有勞大師向弘妙方丈代我通報辭行!”
知客僧單掌一豎道:“哪裡。恕小僧不遠送白施主了!”
蕭玎玲早已一陣風似的跑進內堂,片刻後又出了來,手上已多了一個包袱,歡叫着對白天樂道:“早該離開這個鬼地方了,這些天可真把我憋苦了!”
當下幾人一路向山下而行。上船後,仍由錢茂山搖槳,向石公鎮疾速劃去。
途中蕭玎玲問起了那《龜息大法》、《鐵脈心經》和《殭屍神功》幾卷書的事情,白皚皚如實將自個的經歷大致說了一遍,並說他已將這幾卷書所寫的內容大致記熟了,有空之時會將這些武功慢慢教給白天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