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時,忽聽一人高聲道:“宮老!宮老!該回家吃飯了!”
一聽得這個聲音,白皚皚不由身子一陣劇震,幾疑身在夢中。
一位清瘦老者緩緩而來,看見白皚皚諸人,他不由“啊”地一聲呆在當地,身子微顫,嘴角不停抽動。
宮十老收好東西,眼見那人如此情形,不由奇道:“秋山,你怎地了?沒見過生人麼?!”
白皚皚卻大步奔了過去,一下跪倒在這老者面前,輕喚道:“爹!”
原來這老者卻正是白皚皚幾年未見面了的父親白秋山。
白秋山眼角微潤,伸手將白皚皚拉了起來,細看了一番,喃喃道:“天樂,果真是你麼?這幾年爹一直在找你,卻不知你在何方——你定受了不少苦累,心裡不怨爹麼?”
白皚皚搖了搖頭道:“爹定有難言的苦衷,孩兒怎麼會怨你呢?”
白天樂上前道:“這位就是……”
白皚皚點了點頭道:“他就是我爹!”
白秋山看到白天樂,不由吃了一驚,詫聲道:“這位小兄弟怎生跟天樂如此相像?!”
白天樂微笑道:“在下白天樂,跟你家公子不但相貌極似,且連姓名都差不多。”
白秋山亦微笑道:“原來閣下就是那個害得我家天樂吃監蹲牢的江陵大盜……”說到此處,忽轉首對衆人大聲道:“此處談話甚爲不便,請諸位移駕寒舍,白某與諸位少不得要痛飲幾杯!”
此刻裘盛秀業已醒轉,由範憶娟扶着。於是衆人便跟着白秋山沿着一條林間小道一路緩緩向西而行,白皚皚一邊向白秋山引見了萬巫等人。
白秋山一邊與萬巫等人一一見禮,臉色一邊一陣陣變幻不定,不知他心裡在想什麼。
這幽深寂靜的林間小道,像一頭巨蟒般蜿蜒盤旋了三、四里路。四周皇竹萬竿,碧綠籠蔭,層巒疊翠,吟嘯一片——這等美景,卻仍掩不住瑟寒秋風中瀰漫的無限淒涼肅殺。
盡頭,是兩座全用青竹搭建成的大院落。
白秋山等人正走到前面這座院子的門口,裡邊已奔出一位豐腴美貌的少婦,衝白秋山輕聲怨道:“爹怎地這麼久才把宮老找回來……”忽看到白秋山身邊圍有諸多人,她不由微愣了一下,笑道:“原來是有客人來了……”待目光一掠及白皚皚,她頓時如遭雷擊,身子一陣劇震,臉色霎時變得蒼白如雪,整個人歪倒在了門柱上,斜倚着門柱朝白皚皚顫聲道:“天樂,天樂,真的是你麼?真的是你回家了麼?我這不是在做夢麼?……不是在做夢麼?……”但見她不是白皚皚的髮妻徐雪花又還會是誰?
白皚皚幾步走上前,輕輕扶住她,柔聲道:“雪花,雪花,我是天樂,我真的回家了……”
徐雪花擡起迷朦的淚眼,癡癡地凝望住了白皚皚,狠狠地咬了咬嘴脣,忽地一頭扎進了白皚皚的懷裡放聲大哭了起來,雙肩不住地悸動、顫抖。
白皚皚輕撫着她,默然無語。
菊英和範憶娟眼見此景,各自心頭均是一片悲悸。蕭玎璫笑眼噙淚,不知心中是喜是悲。蕭玎玲撇了撇嘴道:“夫妻重逢,本是一件喜事,有什麼好哭的……”
正此時,門裡邊忽地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雪花,怎地這麼久了還不進來?”徐雪花聞言,不由悚然一驚,不知所措地裡外不停張望。
只見裡面走出一位瘦削清秀的年輕公子,見得衆人,不由大吃了一驚。
徐雪花忽地掩面而泣,悲叫一聲便向院裡奔了進去。
那年輕公子急叫道:“雪花……”範憶娟早已衝了過來,拉住了他的手,啜泣道:“盛禮哥哥,你真的不把娟妹放在心上了麼?”原來他卻正是東京烏龍莊的少莊主裘盛禮。
裘盛禮臉色一變,掙開範憶娟,嘎聲道:“姑娘,你認錯認了!”
另一旁的裘盛秀忽地冷笑道:“嫂子,算了,裘家沒有這種只知道逃避的窩囊廢!”
裘盛禮呆了一呆,忽悽楚地一笑道:“妹子,你罵得好!大哥真是沒用,對不住爹,對不住烏龍莊,更對不住你嫂子……”
裘盛秀依舊冷笑道:“爹日益病危,爲的就是要再見你一面,誰知你這個不孝子竟躲在此地安享清福!”
裘盛禮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我……”
宮十老嘆道:“老夫兩個多月前把你從江中救起,你卻從不肯吐露自己的身世,不想你竟是裘戈濂的兒子……”
白秋山對白皚皚重重一嘆道:“我見他甚是可憐,便叫他留了下來——又遍尋你不着,再見雪花孤苦伶仃一個人,便在一個多月前將雪花許配給了他……”
白皚皚身子又不由一震,呆了半晌,隨後輕嘆道:“也真苦了雪花——孩兒認爲爹的做法並沒有錯,孩兒決不會怨誰的……”
萬巫等人聽得此事,不由面面相覷,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這時,另一座大院門口忽地顫巍巍地走出了一男二女三個老人,正是徐雪花的父母徐東來和張氏,還有白皚皚的母親金氏。
這三人急急向這邊走來,紛紛叫道:“是天樂回來了麼?!真是天樂回來了麼?!”幾年不見,他們三人除金氏仍還較精神外,徐東來和張氏都已是老態龍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