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金不換、白天樂、蕭玎璫和蕭玎玲等一行人之外,仍有十數位不怕死的或死要臉面的或仍在打宮家四位千金歪主意的朋友不肯離去。倒也有幾人覺出白皚皚乃是“帝王堡”的“最大勁敵”,紛紛上前跟白皚皚攀附交情,並以言語激他。
剩下的十數人內中有一老太婆和一小姑娘最爲顯眼。蕭玎璫卻知這小姑娘便是先前白皚皚中掌時發出驚叫的那位。老太婆手拄一根烏木龍頭柺杖,鶴髮童顏,精神矍鑠,走上前對白皚皚道:“我老太婆年紀大了,活着也沒啥滋味了,卻只有憐檾這個小孫女無親無故無依無靠的,老太婆實在放心不下——我見小兄弟你是個靠得住的人,便把孫女託付給你了……”
白皚皚正待開口,老太婆已將這叫憐檾的小姑娘推到了他身旁。憐檾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依偎着,一雙淚眼則呆呆地望着老太婆。
白皚皚拿眼去看蕭玎璫和萬巫他們,但見幾人均點了點頭,他便輕輕拍了拍憐檾的後背,沒有說話。
老太婆見狀,慰然點頭一笑,忽地轉身掄起龍頭柺杖就朝她近旁的宮穎當頭砸去!
宮穎微吃了一驚,單掌虛架,身子一晃,避開了這一重擊。而老太婆攻勢如潮,龍頭柺杖嗚嗚呼嘯着橫推、豎砸、直戳、斜敲宮穎數處致命之地!
宮穎閃避間不由氣罵道:“好你個老太婆,爲何單單如此兇狠地要致我死命?!”
那邊的宮絮咯咯笑道:“穎妹,你還不明白麼,人家老奶奶是怕你搶了她的孫女婿呢!”
宮穎氣極而笑,對老太婆輕嘲道:“嘿嘿,原來如此!但你老人家也犯不着如此狠啊,往後我跟你孫女共事一夫,讓她做大我做小還不成麼?!”
宮絮一陣前仰後合,哈哈大笑道:“穎妹啊,穎妹,你可真算把‘帝王堡’的臉給丟盡了……”
老太婆眉發俱張,厲聲罵道:“好一個不知廉恥的小賤人!”罵聲中手底下更狠,柺杖一陣緊一陣的驟雨般暴擊。
宮穎似惱羞成怒,左掌斜抖幾下,霎時變得薄窄鋒利如匕首,泛着紫光,迎着柺杖硬碰上去,“鏗鏗鏗鏗”幾聲竟將柺杖生生斬斷成了四、五截!
老太婆微微一呆,隨即將手中的一截殘杖飛擲宮穎的面門,同時欺身邁前,左手拇指、尾指和中指連點宮穎的“愈府”、“粗藏”、“盛中”、“沉香”、“扶突”、“天突”“秉風”、“肩貞”、“天門”、“百骨”、“扁擒”、“臂髏”數處要穴,右手五指虛抓宮穎“大橫”、“氣海”、“巨闕”、“關元”、“中極”幾處大穴!
宮穎輕叫聲:“好厲害!”說話之際,她卻不避不閃,那截斷杖擊至她面前約摸五寸近時竟一下滯住不動,忽又一下反彈回去,勢如飛矢,比來時更疾,一下穿過了老太婆的眉心,直貫後腦而出!
老太婆雙目圓睜,兩隻手似按在了一堵氣牆之上,距宮穎五寸左右便再探不進去,整個人被反震回來的斷杖一下帶得向後仰倒在地上,頓時氣絕,連一聲吭都未能發出!
憐檾一聲悲嘶,搶上前撲在老太婆的屍身上一陣痛哭,擡起婆娑淚眼衝宮穎咿咿呀呀似一陣怒罵,一邊做着手勢,衆人方始明白她原來是個只能發聲卻不會說話的啞巴。
宮穎怒笑罵道:“好你個臭啞巴,你是在罵我麼?!”說着,右掌下翻,直朝憐檾當頭壓下!
白皚皚一驚,欺身而上護住憐檾,轉身的同時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裡。
宮穎的一掌拍落下來,正中白皚皚的右肩,將白皚皚與憐檾一起震得向前踉蹌了幾大步,白皚皚肩頭的衣布赫然焦爛了一個大洞。
白皚皚將憐檾交給了萬巫看護,驀地轉過身,衝宮穎冷冷道:“看你貌似天仙、嬌美可愛,卻不想竟如此心狠手辣,連老人家和小姑娘都不肯放過!”又想到在桃花谷中所見的“桃花仙子”,只覺眼前這人比“桃花仙子”猶更惡毒。
萬巫大聲道:“不錯,就算你‘帝王堡’個個神功蓋世,但如此濫殺無辜,又豈能得人心?!萬某雖號稱‘萬毒公子’,平生殺人無數,殺的卻都是該殺之人!”
紀開鸞點頭冷笑道:“萬兄所言極是——依紀某看來,‘帝王堡’真該改名叫‘惡人堡’纔對了!”
宮穎朝白皚皚哀然一笑,委屈地道:“莫非你真的喜歡那個啞丫頭、對我如此不屑一顧麼?”看她神情似幽怨無比,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衆江湖朋友均不由暗罵她可真會演戲。
一老者挺身站出來,高聲道:“依老夫看,‘帝王堡’與江湖惡徒、武林敗類‘邛崍五鬼’又有何異?!”萬巫、白天樂諸人認得這老者,正是華山派掌門人“閻王帖”閻林,以“第一女兒劍”楊竹青女俠所贈授的十八式“越女劍法”稱雄武林,手上沾滿了無數江湖惡徒的血腥。
閻林身後隨即站出華山派的四大弟子,齊地拔出了腰間長劍,紛紛叫道:“師父,今日咱們華山派就與‘帝王堡’拼死一戰吧!”
閻林緩緩抽出佩劍,悲壯地慨聲道:“閻某一生疾惡如仇,行俠仗義,扶弱濟貧,除暴安良,好打抱不平,看不慣處便要伸手,眼裡揉不得半顆砂,人稱‘閻王帖……故而華山派得罪了黑、白兩道諸多朋友,華山派也日漸衰敗……這些,全是閻某之過……”
他身後一位弟子大聲道:“師父,你沒有錯,錯只錯在這個世道!徒兒們願至死追隨師父,一生爲俠,無愧於天地!”
閻林回首對這名弟子點頭讚道:“仲昆,你是好樣的!”復面對宮魯戰慨然道:“華山派有徒如此,縱算滅門亦不冤了!”
那叫仲昆的弟子突地向前跨出一大步,叫道:“滅門卻划不來了!”叫聲中長劍疾刺而出,直貫穿了閻林的胸口!
饒是閻林乃**湖中的**湖了,卻萬萬沒防到方纔還慷慨陳詞、大義凜然的貼身弟子竟會向自己突下毒手!待他反應過來驚怒側身揮劍時,仲昆卻已拔出劍疾退了幾大步。
另三名弟子不約而同地驚呼道:“大師兄,你……”
閻林捂着胸口嘶聲笑道:“好,好,好徒兒,你真是爲師的好徒兒!”
仲昆兀自面不改色,淡聲道:“師父,‘帝王堡’如此多的高手,咱們萬萬鬥不過他們——華山派就此與‘帝王堡’結怨而致滅門的話,豈非武林一大損失?今後武林正道誰來主持?徒兒殺你向‘帝王堡’請罪,亦是顧全大局……”
一旁的紀開鸞氣極而冷笑道:“閻老頭啊,閻老頭,你一生以俠義自許,誓要殺盡天下奸惡小人,卻做夢也沒想到今日你會死在你心愛的得意大弟子劍下吧?!”
閻林已說不出話,瞪圓了雙眼,長劍顫指着仲昆,喉頭咕咕動了幾下,便已連人帶劍倒在了地上。那鮮血,淌了滿地,直到仲昆的腳下。
萬巫凝視着仲昆,微嘆道:“看來,‘閻王帖‘的名號,由閣下來承受是最好不過了。”
仲昆不理會萬巫,面對宮魯戰,正待開口,宮魯戰已點了點頭道:“你這個年輕人,雖行爲未免太卑劣惡毒了一些,倒也還算是個識時務的俊傑,宮某就放你一條生路。”
仲昆仍是面不改色,收了佩劍,抱拳道:“多謝了!”又對他的三個師弟道:“三位師弟,你們還是隨我一道走罷!”
這三人面面相覷,各自搖頭微嘆一聲,均收了劍,齊地俯身去擡閻林的屍身。
仲昆目中驀地兇光暴射,長劍又已電出,毒蛇驚躥般接連刺出三劍,劍劍洞穿了他每個師弟的後背!
這三人齊地一聲悶哼,回過頭來驚恐萬狀地瞪着仲昆,臨死都無法相信眼前這位就是與自己朝夕相處了十幾年、情同手足的大師兄!
仲昆收了劍,還是面色不改,淡聲道:“對不住,你們若不死,我這個大師兄今後將如何立足於江湖?”言罷,轉身大步向門口走去。
宮魯戰忽道:“等一會!聞說你華山派十八式‘越女劍法’威震中原武林,罕逢敵手,宮某倒想見識一下!”
仲昆停住身形道:“好!”開口之際,已展動身形,將“停雲、鬆曳、紫電襲、龍捲尾、虎撲、洞胸、點睛、斫伐、飄風刺、洄水刺、霆擊、刖股、流雲刺、纏腰、崩崖、左上撩、右上撩、撩陰”等一套“越女劍法”使了出來,上下貫接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姿態優美曼妙,卻招招暗伏殺機。
宮魯戰點頭讚道:“好劍法!好劍法!然則此劍法太過完美,此即是它的缺點,你可明白麼?”
仲昆微一沉吟道:“多謝閣下指教!”言畢,又轉身向外而去。
宮魯戰對着他的背影沉聲道:“年輕人,你可知‘帝王堡’最可怕之處在哪裡麼?”
仲昆停住了腳步,頭也不回道:“若論單打獨鬥,我們‘中原武林第一人’梅大先生就決不在‘帝王堡’任何人之下——但先前陳某就已說過,你們‘帝王堡’最可怕的不是一兩個人,而是因爲你們個個都是頂尖高手……”
宮魯戰滿意地點頭道:“好,說得好——你可以走了!”
陳仲昆卻並未動腳,仍是不回頭地道:“陳某也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這裡面非‘帝王堡’的人,但願不會有一個活着出來。”不待宮魯戰答話,他已大步走到了門邊。
萬巫心道:“此等大奸大惡之徒不除,日後必爲武林一大禍患!”心念間左袖揮動,四個小金輪已呼嘯着迅疾地鏟向了腳剛跨出門檻的陳仲昆的後腦勺、後背心及兩個小腿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