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陣*般的硬打硬拆,沉悶如馬嘶,砰然似雷鳴,直激得四周塵葉漫天飛旋。
這二人本是同門師兄弟,武功路數大致相同,倒活似一個人同他的影子一般。
激戰得片刻,白春海已微處下風,曹子良冷笑道:“你沒有兵器,決計不是我的對手!”忽朝金氏厲聲叫道:“你們這對狗男女還是一起上吧,省得我多費手腳!”
金氏一咬牙道:“師兄你若真爲夢奴好的話,就不該不讓夢奴過平靜的日子——既然你如此執迷不悟,卻也休怪夢奴無情了!”話聲中人已似驚鳥般掠過衆人頭頂,單掌一翻,一路凌厲兇狠的掌法向曹子良當頭罩去!
白皚皚惘然地看着場中上下翻飛相鬥的三人,似身墜迷夢之中。
曹子良身形連連翻轉飛旋,插身白春海與金氏二人之中狂亂地拳打掌劈頭撞腳踢,狀如瘋魔,口中邊厲笑道:“好!好!好得很!你這個賤女人,見我這般醜陋了,你便忍心要對我下毒手了!”
金氏武功之高,殊不低於白春海。曹子良一人獨戰她夫婦倆,頓處下風,一炷香功夫後便已身陷險境,不由朝萬巫大聲喝道:“好徒兒,你忍心看着師父被他們活活打死麼?!師父二十多年的養育教誨你都忘了麼?!他們又給過你什麼東西?!”
萬巫頹然坐在地上,兩串熱淚滑落面頰,喃喃道:“他們雖不曾給過我什麼,可他們畢竟是我的親生爹孃啊……可我、我、我又怎能眼睜睜地看着師父死在他們手上……”
曹子良不由狂笑道:“連我撫育了二十多年的徒兒都背叛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下人都負我!天下人都負我!”笑聲中,他身子忽地一滯,右腳尖頂地,左腳在地上撥弄,全身似陀螺般不停地旋轉起來,越轉越快,越轉越快,他整個人忽似正在充氣的皮球般愈脹愈大,愈脹愈大,整個身形竟赫然比先前高大出了兩倍有餘!
萬巫眼見此景,不由疾聲悲呼道:“不要啊,師父!不要!……”
宮十老見狀,忙驚呼道:“‘炸屍神功’!春海和夢奴快退!”
白春海和金氏一時爲曹子良的舉動所惑,站在當地凝神戒備,待聽得宮十老之言,各自不由一陣悚然心驚——心念未已,只聽得“砰”地一聲轟鳴巨響,直震得地動山搖,塵埃瀰漫。衆人大都幾乎心膽俱裂,頭暈目眩,但覺天旋地轉,身形搖搖晃晃,站立不穩。
待煙幕散去,但見場中只有一個大坑,剩下數塊破巾殘布,四處血跡斑然,方纔那三個生龍活虎的武林前輩高手,竟已絲毫不見蹤跡,彷彿他們根本就不曾來到過這個世上一般。
宮十老喃喃道:“‘炸屍神功’!‘炸屍神功’!不想曹子良竟練成了這種邪門的歹毒武功來對付春海和夢奴!唉,春海和夢奴能死在這種百年難見的武功之下,也算是有幸了……”
萬巫失神地呆望着那隨風輕動的幾塊破布,心頭是一陣不可抗拒的萬分悲慟——一剎那間,三個最親的人都已成永別,特別是剛有了爹孃卻又突然即刻失去。萬巫不是鐵人,而是個面冷心熱重情重義的熱血男兒——那冷漠的臉絲毫也掩飾不了他內心那種如被萬支毒箭攢射般的巨大傷痛。
徐東來和張氏眼見這一番變故,竟呆呆地呆在當地一動也不動,彷彿兩尊雕塑。一陣疾風颳過,他二人竟同時砰然倒在地上,仍是未出一聲。宮十老疾奔過來一看,不由連連幾聲重嘆——敢情他二人早已氣絕身亡了。
白皚皚就算有“泰山崩於眼前而色不變”的平漠之心,卻又怎能面對幾個親人同時喪身在眼前而無動於衷?他的眼中沒有淚,心底卻已在滴血。他癡然地呆望着這一切,寧靜有如萬年石雕,心中卻是一片驚濤駭浪,想到這些親人都已永遠永遠地離去了,再也不會見到了,以前在東京城郊的那種靜謐甜美的生活再也不會有了,他心底那種濃濃的淒涼悲愴,又豈是別人所能體會的?這幾年四處飄泊,心中卻始終還有一個家,還有一份美好的牽掛,可這個家出現在眼前時,卻又突然消失了,永遠永遠地消失了——這種無家可歸的感覺,是多麼地令人心酸!令人心碎!
宮十老呆了半晌,輕嘆道:“老朋友都走了,這裡也不是老夫再能呆得下的地方了……”忽對白皚皚沉聲道:“娃兒,你還有許多事情未了,老夫找到小任兒後會將他帶到東京城郊,你辦完事後就到那裡,老夫和小任兒會等着你!”話聲中,人已如大鳥般盤旋掠起,一下撲入了深林之中。
白皚皚默然地將地上的幾塊破布撿起,走到徐東來和張氏二人身前,將破布系在二人身上,再抱起二人緩緩向林間行去。
在林間拐得幾個彎,竟正好見到了爺爺徐北州老先生的墳墓,白皚皚便在一旁挖了個深坑,將徐、張二老埋葬了。
“雪花呢?雪花不也要葬在這兒麼?”白皚皚心道,“唉,那裘少莊主對雪花情深一片,還不如由他去吧……嗯,也但願他能跟那位範姑娘白頭偕老……可我、我、我又怎對得住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