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鬆以曹衝的口氣給關羽寫了一封挑戰,語氣看似謙卑而實狂傲無比。他說,我帶着七千人馬南下,本不敢與名聞天下的關將軍交手,只是江夏本是朝庭的疆界,如今左將軍不聽朝庭號令,屢次對抗朝庭大軍,去年更是勾結孫權,對抗丞相大人親率的天子之軍,實在是不能容忍,故而率軍前來征討不服。聽說將軍鎮守西陵,我實在有些惶恐,早在兒時就聽說將軍在白馬斬殺河北名將顏良,萬馬軍中取上將頭顱如探囊取物。我只有七千人,更不敢輕易與將軍交鋒。
不過我的部下有人說,將軍當年斬殺顏良不過是因爲顏良受左將軍之託,有話要交待將軍,而將軍趁他不備,這才偷襲成功,成就了將軍的赫赫威名,其實將軍隨左將軍征戰以來,敗多勝少,無戰功可言,不過是因爲與左將軍有同牀之誼,這才屢受重託,並非是因爲將軍能征善戰的緣故。這些我當然是不信的,但其他人都這麼說,我確實也有些疑惑,因此願與將軍一戰,還將軍一個清白。
他接着說,我帳下有大將數員,其中以黃忠黃漢升對將軍最是不屑,願率手下一千鐵甲軍,絕不用他人助陣,與將軍在西陵城北小無嶺一決勝負。爲了讓將軍放心,我願意帶着其他人離小無嶺十里,將軍如果仍不放心,也可以就在西陵城下。我只帶二十侍衛前往觀戰,一睹將軍風采,其他人都在小無嶺,讓將軍可以安心一戰。
最後他說道:“白馬之戰近十年矣。歲月不饒人,將軍或許征戰多年,體力不如從年,或者愛惜名聲如鳥惜羽,不願一戰,則衝也不敢強人所難。唯聞將軍有寶刀一口,名曰萬人敵,將軍既非當年之勇。這萬人敵跟着將軍也是明珠暗投,請將軍賜與在下,莫使寶刀徒在鞘中空鳴,使人聞之落淚。”
曹沖和龐統看了挑戰,哈哈大笑。曹衝將挑戰交給蔣幹道:“子翼,永年把挑戰寫好了,能不能激得關羽出城野戰,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蔣幹掃了一眼挑戰,苦笑了一聲道:“永年暗藏機鋒。尖酸刻薄。我到了關羽面前已經不用說什麼了,真把他氣出個好歹來,只怕那口萬人敵先要讓我嚐嚐厲害了。”
帳中衆人聽了,鬨堂大笑,剛當上特種兵小頭目的李維湊過來在蔣幹地酒杯中又添了一些酒笑道:“子翼先生還是多喝一點,趁着酒勁立刻入城,不是有句話嗎,這酒壯什麼人的膽的。”
衆將聽了。笑得更厲害了,就連一直不怎麼開玩笑的鄧展都將口中的酒噴了出來。蔣幹氣苦,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擡手將酒杯扣在李維頭上:“豎子,蔣翼是沒膽的人嗎?你等着,看你家阿翁怎麼把關羽氣得暴跳如雷的出來與黃漢升決戰地。”說起,將挑戰塞入懷中,揚長而去。
關羽看着眼前這個沒他高沒他壯,傲氣卻不輸於他的蔣幹,接過挑戰看了一眼。從鼻子裡冷笑了一聲。順手將挑戰扔在案上,撫着頜下的長髯。眯起了細長的眼睛寒聲說道:“無知小輩,在關羽面前竟敢如此狂傲,不怕你項上的人頭保不住嗎?”
蔣幹被他一瞅,心裡還真是一激靈,不過他臉上還是平靜得一點異樣也沒有。他淡淡的笑着,信手拈起關羽面前的棋子把玩着,過了半天才笑道:“久聞將軍有萬人敵寶刀一口,想必也有多年沒有喝過人血了,只怕已經失去了銳氣,屆時不能讓黃忠痛快。如果蔣幹這顆級能讓將軍的寶刀重現光芒,使黃漢升將軍能暢快一戰,蔣幹雖是一介生,倒也不惜區區一顆人頭。”
關羽輕蔑的笑了一聲:“黃忠?我聽劉磐說過,不過是老兵而已,也敢來虎鬚,真是不自量力,難道他覺得他比河北四名將之顏良還勇,關羽斬得顏良地人頭,還怕他一個老兵不成。”他說到此處,見蔣幹嘴角扯出一絲不屑地笑容,纔想起挑戰裡說自己是趁人不備偷襲的,不由得怒氣上涌:“回去讓他把脖子洗乾淨了,關羽來日就讓他看看什麼叫萬人敵。”
說着,提起筆來就要在挑戰背後寫字,坐在棋盤對面的馬良一見,連忙站起身來:“將軍不可”
關羽手中不停,看了他一眼道:“有何不可?難不成我還怕了他不成?”幾筆寫完,將挑戰扔進蔣幹中:“快滾,三日後取他級。”
蔣幹看了看手中的挑戰,見後面寫着龍飛鳳舞的幾個章草“三日後西陵城下”,心中大喜,起身告辭,又加了一句道:“將軍果真是信人,蔣幹與我家公子一樣,盼三日後西陵城下能一睹將軍風采,讓世人知道,廉頗未老,尚能鬥飯。”說着起身一揖,揚長而去。
馬良見蔣幹大步流星出了門,心中大急,站起身來對關羽說道:“將軍,這如何使得?我軍五千人守城,曹衝只有七千人,他無奈我何,這纔出此激將之計,誘將軍出城野戰。他雖說只有一千人挑戰,可萬
關羽不滿的哼了一聲,猛的站了起來:“萬一什麼?關羽會怕一個老兵嗎?那黃忠不過是劉磐那個粗漢的手下,居然也敢來挑戰我,真是井底之蛙不知滄海之大。聽先生此意,莫非覺得羽不是他地對手,會喪命於他手?”
馬良急得汗都出來了,他見蔣幹來的時候並不知道挑戰上寫的什麼,聽關羽和蔣幹說了幾句才明白那是曹衝要關羽出城單挑,又聽得蔣幹以言語相挑,立刻知道不好,纔想阻攔。哪知道關羽已經回覆了。前後不到幾句話地時間,關羽居然就決定了這麼大的事,甚至連和諸葛亮商量一下的意思都沒有,當然更提不上他這個幕僚了。
“將軍神勇,天下何人不知,奈何要與一老兵對陣?”馬良急道:“將軍守城,曹衝無計可施,一旦出城。他不守信用該當如何?”他不敢說關羽被人圍住殺了,只敢說別地了:“他萬一讓黃忠困住將軍,卻讓其他人來搶城,這城中沒有將軍,如何能行?”
關羽聽他說黃忠一千人能困住自己一千人,不由得大怒,正要火,又聽到最後一句,這才氣平了些。他想了想道:“城中有你和諸葛軍師。有蘇仲羽。再有四千人守城,諒來無妨。再說黃忠不過是無名之輩,一千人如何能困得住我一千人?你放心,不要片刻,我一刀斬了這匹夫,立刻回城就是。”
馬良無奈,也無心下棋了,匆匆作別去找諸葛亮商量。關羽見他急匆匆的出去了。不禁搖了搖頭笑道:“生就是生,一點小事就慌了手腳,不過是盞茶的事情。奈何如此失態,連下了一半的棋都不下了。”他說着,一手拈起對面棋盒地白子,在馬良未完成地棋局上下了一子,又拈起一枚黑子,在自己這一面下了一子,微微的笑了:“馬季常。是怕下輸了這才匆匆而去地。”
諸葛亮聽了馬良地話。這才從堆滿了案几的簡策中擡起頭來,帶着一絲笑容看着馬良:“季常。何必如此驚慌,不就是出城對決嗎,沒什麼大不了的。雲長驍勇,那黃忠豈是對手,你就等着聽雲長斬將奪旗的好消息。”
馬良見諸葛亮一點也不急,還是那麼不當回事,不由得他直跺腳:“孔明兄,你怎麼也如此說?關雲長出城與黃忠對戰,那這城怎麼辦?蘇仲羽雖然久在江夏作戰,但他擅長的水戰,不擅守城。而且你別忘了,江夏原有的人現在可都在蒲圻和嘉魚待命南下,現在城中的五千人都是從樊城帶過來的,蘇仲羽根本調不動,萬一曹衝不守信用,七千人一哄而上,關雲長有什麼閃失的話,那可如何是好?”
諸葛亮含笑搖頭:“你太緊張了,還是下去好好休息。”
馬良見他依然無動於衷,依然不緊不慢地看着手中地簡牘,不由得急了,上前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毛筆道:“孔明兄,此事關係重大,你還是去勸勸他。”他正待再說,一直在旁邊看着的馬謖站起身來拉住馬良道:“兄長莫急,事情沒你想的那麼嚴重,就算他們不講信用,我城中的人也可以出去救援啊,他們遠道而來,其中還有兩千心志未堅的降兵,一千蠻兵也是烏合之衆,能奈我何?就算他們要搶城,就這幾千人如何能攻下西陵城?不聞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嗎,曹衝哪來那麼多的人馬。”
馬良哪裡說得過馬謖,他被馬謖說得啞口無言,細想想也覺得自己有些過慮,只得垂頭嘆氣道:“孔明兄,幼常,我說不過你們,不過我總覺得這事有點詭異。這個曹倉舒帶兵不過半年,卻打了幾個勝仗,用兵不循常理,謹慎而又別出機杼,你們不可等閒視之。”說完他揹着手,搖着頭出門走了。
馬謖回過頭笑道:“我家兄長真是小心過頭了,這個曹倉舒不過是命好,這纔有機會十三歲就帶兵,僥倖打了幾仗,算什麼大本事,兄長胸有兵萬卷,豈是那個孺子可比,只欠一些機會罷了。”
諸葛亮臉色緩和了些,他看着兩旁堆得高高的簡策道:“幼常也不可如此說,要說用兵,當世能出曹孟德地還真不多,聽說他注了孫子十三篇,頗有見地。我想這曹倉舒定然是熟讀此,再加上此子從小即有慧名,能從中悟出常人不能領悟的東西也未必可知。”
馬謖收了臉上笑容,沉默了片刻又笑道:“孔文舉說過,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小時候聰明未必大了也聰明,一個十四歲的孩子,縱天資聰明也有限,甘羅十二爲相也不過是古人虛美之言罷了。當世英傑,還是以兄長爲翹楚。”
諸葛亮笑着搖了搖頭:“天下英雄衆矣,亮不過滄海一粟罷了,焉敢如此自誇。”他取過一支竹簡道:“這些天斥候營地傷亡頗大。派往北面的人回來的居然不到一成,這其中只怕有些問題。”
馬謖接過竹簡看了看,也點頭道:“確實有些異常。不過曹衝既然前來,要隱藏蹤跡,當然要大力剿殺斥候,傷亡大些也在情理之中。”他看了看依然皺着眉頭地諸葛亮說道:“我去查一查就是。”
“幼常親自前去,我便放心了。”諸葛亮展顏笑道。
曹衝聽蔣幹回報說關羽沒說幾句話就答應了,不禁喜出望外。他看着心有餘悸的蔣幹笑道:“子翼如此緊張。是不是差點被關雲長祭了刀?”
蔣幹擦了擦額頭的汗,嘆着氣說道:“這個關雲長果真是個萬人敵,不愧是從屍山血海裡闖過來的人,眼神就象刀子一樣凌厲,看人一眼都讓人心驚不已。”
“這就叫殺氣,子翼喝兩口壓壓驚。”曹衝哈哈笑道,對着身邊地侍衛示意了一下,那侍衛連忙上前給蔣幹倒酒。曹衝彈着手裡地挑戰道:“這次讓關雲長有來無回,我就不信什麼萬人敵。格老子的。一萬人壓也壓死他,排成隊讓他砍也能累死他,萬人敵?且”
他不屑地樣子讓旁邊坐着地張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公子這話可不能讓鄧師傅和黃將軍他們聽見。”曹衝笑道:“怕什麼,鄧師傅也不是那種一天到晚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你們倒是說說,漢升和這個關雲長對陣,能不能佔上風?”
張鬆笑道:“他們哪個能佔上風我不知道,不過鐵甲軍肯定不會輸給關羽的一千刀牌手,這點我可以肯定。子翼,有沒有興趣下個注?”蔣幹白了他一眼:“你當我傻啊,這個誰不知道。還用跟你賭?你要是覺得關羽能贏我就跟你賭一年的俸祿,你賭不賭?”
張鬆連連搖手,轉過頭看着曹衝道:“公子,你最近賞得子翼太多了,他開口就要賭一年的俸祿,我哪裡吃得消。”蔣幹聽了又笑罵道:“你這麼一說好象公子沒賞你似的,又來哭窮。我最看不得你這份財奴嘴臉了。總是想着法子在公子面前討錢。”
曹沖和張鬆哈哈大笑。
三日後,西陵城北門射程以外。黃忠的一千鐵甲軍排成一個方陣,百人一排,排成十排,前面一排刀盾手,後面兩排長戟手,再後面是兩排強弓手,接着又是同樣的五排。黃忠站在陣前,扶刀而立,二十個彪形大漢挺立在他的身後,面色冷峻。一千多副鐵甲在初升地陽光照耀下閃閃光,直要晃花了對面城牆上敵人地眼睛。
關羽在城牆上看着一千鐵甲軍暗自心驚,他本來以爲曹衝的挑戰裡的鐵甲軍只是虛誇之語,哪有一個偏將帶着一千全穿鐵甲的士兵的,手握雄兵的曹操手下的武衛營和虎豹騎也不能做到全披鐵甲,劉備手下的親軍也只有百夫長才能披鐵甲,而他關羽地親兵只有幾個將佐是鐵甲,其他的能有完整的皮甲就算不錯了。黃忠一個降將能手握一千鐵甲軍?打死他也不信啊。
身穿皮甲和身穿鐵甲地區別,這個不用多說,城下城下的人都知道。所以當這一千鐵甲軍呈現大家面前時,城上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涼氣。蘇飛大驚失色,看着臉色沉鬱的關羽惴惴不安。身邊的衆將本來都以爲今天要看關羽陣前斬將,先折了曹衝的銳氣,然後看着曹衝望城興嘆,趁興而來敗興而歸,有的已經想好了要趁火打劫,出城追擊一把,撈個便宜。誰也沒把這當回事,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爲,關羽那些親兵是跟着他多年地悍卒,一千對一千,天底下基本沒有人是他地對手,除非對面是當年的戰神呂布。不過這句話只能在心裡說說,沒人敢說出來讓關羽聽到。
然而看到這一千貨真價實地鐵甲軍時,所以人都把那份得意壓回了肚子裡,剩下的除了對關羽的擔心,還有羨慕。好多將領都在咽口水,娘唉,老子大小是個中郎將、偏將軍,才穿了副鐵甲,這姓黃的居然帶了一千人,全是鐵甲,真他孃的有錢啊。要是……這些人都是我的,那該多好啊。
還有些認識黃忠的氣得直撇嘴,這個黃漢升,熬了十年終於熬出頭了,帶着這一千鐵甲軍,以後升官財還不是一句話。孃的,老子怎麼沒這麼好運氣,投這麼個有錢的主子呢。心裡這麼想着,不由自主的瞟一瞟城樓上的關羽和諸葛亮。
諸葛亮也吃驚不小,他看了看一臉驚愕的馬謖和滿腦門子汗的馬良,略一思索,擡腿走到關羽身邊。正思索着怎麼開口勸關羽,只見遠處山坡上觀戰的曹衝等二十餘騎中忽然飛奔出一騎,繞過千人方陣,到了城門前才猛的一勒馬繮,長長的吁了一聲。馬背上的騎士擡眼看了看城樓,認準了那個身材高大、鶴立雞羣的關羽後高聲叫道:“關將軍,我家公子有話,要說與將
關羽一驚,這才從出神中驚醒過來,他向前跨了一步,看着城下淡淡的說道:“有話就說。”
那個騎士拱了拱手道:“我家公子說了,一千鐵甲軍天下少有,估計將軍也拿不出足夠的人手。如果將軍此時爲難,我家公子願意取消比試,只想請將軍賜寶刀一觀,然後一定還與將軍。爲回報將軍美意,這一千鐵甲軍願在此一展雄姿,以饗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