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心中是察覺到古怪,但表面上卻是對着環夫苦笑道:“父親現在身居要職,責任重大,這種事確實難以避免,實在難爲夫人了。”
環夫人展顏一笑道:“植兒這是什麼話,方纔你還說我們是一家人呢。”
曹植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且待植進去勸勸父親吧,不然父親將整個冬雪園都砸了恐怕也不能平息怒火。”
環夫人顰眉道:“植兒,這……”
未等環夫人說完,曹植已經邁步走進冬雪園內,輕輕擺手道:“夫人不必擔心。”見到曹植自信的模樣,環夫人也不好多說,只將在一邊玩雪的曹衝叫了回來,xiǎo心地幫他撥走身上的雪huā,並在xiǎo聲嘮叨叮囑着什麼。
當曹植走到冬雪園大堂那緊閉着的大mén前,無視裡面持續不斷的“砰砰”聲,朗聲叫道:“父親,孩兒求見!”
此言一出,大堂裡面的聲音頃刻間戛然而止。整個冬雪園也在片刻之後恢復了平靜,引得園mén處的環夫人母子側目不已。
只不過這靜默也持續得出奇的久,直到半刻鐘之後,裡面才傳來曹cào略帶沙啞的聲音道:“進來吧。”
曹植聞言,微微一笑,直接推開大mén,大步而進。入目間,但見整個大堂的地上全是瓷器、陶器的碎片,間中還有一些木塊和木屑,如同廢墟一般。
這種情景,曹植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信手將大mén帶上,施施然地走到曹cào跟前,拱手道:“見過父親。” щщщ¸ ttκΛ n¸ ¢O
曹cào此時已經冷靜了不少,但脾氣還是不太穩定,輕輕擡頭瞥了曹植一眼,有些冷漠地說道:“來此作甚?”
曹植淡笑道:“特來爲父親分憂!”
曹cào眼眉一挑,凝聲問道:“你知道何事?”
曹植輕輕點頭道:“天子少經磨難,大漢自立國以來恐怕亦沒有一位天子於少年時就如此多災多難。因此天子想法有些偏jī,亦屬正常。孩兒以爲,天子此時尚是少年,心智也並未完全成熟,父親若是與天子勢成水火,只會加深天子對父親的誤解。”
曹cào聞言,淡淡地問道:“那汝以爲該如何?”
曹植輕笑道:“自然以教育爲先,只需對天子循循善yòu,讓其明白父親心中想法,天子自然不會對父親有所牴觸了。”
曹cào聽完,卻是陷入了沉默之中,曹植見到,也不在意,微笑地立在一旁等候。然而曹植不知道,曹càoyīn沉的表面下,內心卻是已經笑開huā了,暗中喜道:“這xiǎo子真上道!只不過那位也功不可沒,給了本司空發難的藉口!”想罷,曹cào目光一轉,盯着曹植凝聲問道:“若是爲父讓你當天子shì讀,你可願意?”
“什麼?”聽到曹cào的話,曹植自己也愣了一下,他本來只是想勸一下曹cào,不想他竟然提出了這麼一個要求來。
曹cào不理曹植的驚歎,自顧自地說道:“植兒方纔說得好,對天子用強,效果確實不好。若是有人在天子身邊shì讀,對他循循善yòu,這比用強要好多了。而植兒名聲已顯,由你擔任shì讀,想來董承之流也沒理由反對。”說完,曹cào兀自冷笑不止。
曹植聞言之後,心中苦笑,陪天子shì讀,可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苦差呢。曹cào的野心,曹植清楚得很,而劉協想重新奪權,這個想法直到他禪讓那一刻,他也一直沒有放棄。夾在曹cào與劉協對抗的最前線,日後的處境可想而知。
想到這裡,曹植心中已有計較,婉轉地拒絕道:“父親,孩兒恐怕沒有那麼多時間……”
未等曹植將話說完,曹cào便打斷道:“無妨,你平日也要chōu時間習武讀書。既然是作爲shì讀,那就將讀書和習武的地點放在宮內好了。”
曹植聽到,心中苦笑,張了張嘴準備再說。只不過曹cào心中已經有了決斷,一擺手直接說道:“不必多言,爲父已經決定了。汝明日一早,隨爲父上朝,此事越快辦妥越好!”
見到這一幕,曹植不敢再說了,心中唯有苦笑。若不是自己多管閒事,走來勸曹cào,就不會發生這事了。曹植還以爲是自己多管閒事導致,實質上這根本就是曹cào請他入甕的,天子不同意出征之事,只不過藉口罷了。一言概之,就是曹植根本躲不過這個安排。
既然知道躲不過這個安排,曹植也只能接受。不過對於劉協,曹植也確實很想了解一下這位大漢最後天子的真實想法。於是抱着一點期待,一點無奈,曹植拱手應道:“孩兒遵命。”
見得曹植答允下來,曹cào的心情也頃刻間好轉,吩咐了曹植幾句之後,便大力拉開木mén,仰天哈哈大笑地步出冬雪園。只留下一臉鬱悶的曹植在那裡。
次日一早天還沒有亮,許褚便帶着人到臥房之中將曹植喚醒。shì婢知道許褚親自來叫,肯定有要事,於是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地幫曹植換好最隆重的衣服。隨後,許褚便將還mímí糊糊的曹植一把提上了馬車,往皇宮處駛去。
半個時辰後,大殿之上,劉協一面睡眼惺忪的模樣上朝,坐在皇位之上。主持朝會的太監大聲說道:“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此言一出,坐在最前面的曹cào當先出列,用他那鏗鏘有力的聲音說道:“臣曹cào,有本啓奏!”
聽到這聲音,最上面的劉協猛然打了個jī靈,渾身一震,睡意全醒。凝神望着曹cào,xiǎo心地說道:“曹愛卿請講!”
曹cào直接擡頭傲然地望着皇位上的劉協,大聲說道:“臣以爲,陛下年紀,當以讀書爲重。而聖人有言,讀書當有良師益友,現在有孔少府爲師,確實當得起良師。只不過臣以爲,陛下身邊尚缺益友,故臣以爲陛下身邊應有shì讀!”
劉協聞言,心中一凜,但還是xiǎo心應付道:“那曹愛卿心中可有人選?”
曹cào嘴角輕翹,lù出點點笑容,而這笑容被劉協看到之後,心也不由得跟着“咯噔”急跳幾下。曹cào不管劉協怎麼想,直接答道:“臣子曹植,天資聰敏,乃是天下人公認的神童、才子。故此臣以爲,shì讀之最佳人選,非曹植莫屬!”
曹cào此言一出,羣臣震驚,議論紛紛,頃刻間整個大殿便仿如菜市場一般嘈雜。不止羣臣,皇位之上的劉協也驚呆了,昨天晚上,他還爲日間讓駁了曹cào,而暗暗高興。未料到一大早,曹cào的反擊便來了。安排自己的兒子曹植當天子的shì讀,傻子都能看出問題來。因此曹cào話音剛落,劉協的臉sè就變得異常難看,心中暗暗後悔昨日的衝動。
而曹cào說完之後,也就住口,靜靜地看着羣臣的反應,特別是看到劉協那極爲難看的臉sè時,眉宇之間的喜意就更增添了幾分。
見到曹cào沒有繼續發難,劉協輕吐了口氣,同時不住拿眼神往羣臣之中的楊彪、董承、孔融等人身上猛看。此時羣臣之中,他也只能依靠幾人與曹cào抗衡了。
只不過三人之中,爲首的楊彪對於劉協投來的目光,彷彿見不到一邊,假裝在低頭沉思。卻是來到許昌之後,jīng明的楊彪已經察覺到不對頭來。他自從董卓入雒陽之時,便已經在朝爲官,又跟隨天子到長安,再輾轉到許昌。對於權臣,他已經司空見慣。在他看來,董卓、李傕、郭汜等人雖然手握重兵,然而施行暴政,加上有勇無謀,要對付他們,並非沒有可能。
但現在的曹cào卻是與前面幾位有相同也有不同之處,首先曹cào也是與之前幾位那般一眼手握重兵,這是基礎。但除此之外,其他情況卻是截然不同。曹cào施行的乃是德政,甚得民心,而且得到不少士人支持,其在士林之中威望極大。再者,曹cào本人非董卓、李郭等人可比,他有勇有謀,要對付他,極爲困難。
正是如此,才讓楊彪有一種無力的感覺。而且鬥爭見得多了,楊彪的心也有點累,現在曹cào不僅待他楊家不薄,還敬重有加。,
故此,在現在天子與曹cào的對抗越來越jī烈的時候。楊彪並沒有如以前那般,堅定地站到了劉協的一邊,心中反而萌生了退意。
楊彪的異樣董承和孔融等人並沒有看出來,他們二人正在xiǎo聲地商討着對策。而那邊支持曹cào的一黨和一些阿諛奉承之輩,已經跳出來大肆吹捧曹植了。彷彿曹植便是靈童託世,無所不能一般,這在劉協聽來,可謂討厭至極。心中對於曹植的印象,也是直線下降。
那邊阿諛奉承之輩對素未謀面的曹植大肆吹捧,董承等人面sè也開始變得嚴峻,他們很清楚,若然還沒有反對的聲音,恐怕此事就要這麼敲定了。
董承心中大急,然而他和孔融商量了許久,也沒能討論出哪怕一句的反對之言來。實在是曹植太優秀了,文章、詩賦都是絕頂,這方面孔融也不得不說一聲慚愧。不僅如此,早前曹植建議推行的均田制,得到百姓的強烈擁護,讓曹植的名聲在百姓之中更上一層樓。絕頂的才華,加上仁德之名,讓曹植擔當天子shì讀,確實是實至名歸。
想到這裡,董承不由得暗暗哀嘆道:“若他不是曹孟德的兒子,那該多好!”心中雖然哀嘆,但現實還是不得不面對,眼睛瞥過楊彪,董承卻是出列道:“陛下,司空大人所提人選非常合適……”
董承此言一出,皇位之上劉協眼睛瞪得老大,一面不信。而曹cào卻是輕笑着瞥了董承一眼,暗道:“我兒出衆,你們也挑不出半點不好來!”想到這裡,曹cào有一種想仰天長笑的感覺,只不過這裡乃是大殿,他只能苦苦忍着。
只不過董承的話還未說完,他沒有理會劉協的眼神,自顧自地說道:“司空大人之意卻是好,人選也合適。只不過臣以爲,只有一名shì讀,卻是有些少了。楊大人之子楊修,亦是天下少有的奇才,臣以爲可讓楊修與曹植,同時擔任陛下的shì讀。”
劉協聽完之後,總算明白董承的用意,臉上那苦sè也在瞬間消去,略帶得sè地望着曹cào,準備看他如何應對。
而那邊曹cào聽到之後,心中冷笑,暗道:“董承,虧你能想出這個辦法,用楊修來制衡我家植兒!只不過你就真以爲此算計一定能成,哼!”
曹cào心中是冷笑不止,而楊彪心中卻是叫苦不已。他好不容易chōu身離開了天子與曹cào之間的戰場,不想董承一句話,卻是將他再推了回去。不僅如此,這次還將他兒子也牽涉進來。楊修的xìng格他可是清楚得很,自己對大漢忠心耿耿,而自己的兒子卻是未必。在天子與曹cào勢成水火之時,他還可以獨善其身,打着醬油當他的漢臣。然而一旦將楊修也牽涉進來,恐怕他自己的名聲也會受到拖累。
只不過現在董承已經進了言,而看天子的神sè也十分贊同,若自己此時反對,恐怕不消等以後,現在自己的名聲就要臭了。
而偏偏在此時,劉協卻是問楊彪道:“太尉以爲如何?”
楊彪畢竟是官場老油條,心中雖然叫苦,臉上卻沒有一點異樣,淡淡地點頭道:“但憑陛下作主。”
得到楊彪答允,劉協目光略帶謹慎落到曹cào身上,凝重地問道:“曹愛卿以爲如何?”
楊彪聞言,心中一下子竟然生出希望曹cào拒絕的念頭來。只不過,這次曹cào可是順利得很,淡淡一笑道:“臣無異議!”
楊彪一聽,暗歎了口氣。而劉協以及董承等人,臉上卻lù出一陣笑容。劉協怕曹cào反悔,當即下詔道:“既然如此,從明日開始,曹植、楊修就爲朕之shì讀。”
“遵旨!”劉協金口一開,羣臣盡皆領命。而劉協也就是在此時,纔有一點天子的氣派。
頓了一下,劉協笑道:“既然無事,便退朝吧。曹愛卿,楊愛卿還有孔少府,你們留下吧,另外詔曹植、楊修入朝見朕。”這些後續的吩咐,自然不會有人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