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今日她趕走月娘的事情,便是她不去說,倘若男人想知道的話,他有各種方式能夠查明前因後果。
她想做好一個體貼賢惠的皇后,但她是瞞不住他的。
儘管如此,剛剛經歷完一場夢魘。蘇婉容實在不願再次提起月娘這個令人不喜的名字。
這會兒沒骨頭似的,軟軟靠在男人健碩的身軀上,柔嫩的臉頰貼着男人溫熱寬厚的胸膛,輕輕蹭了兩下,這才啓脣,帶了幾分躊躇,語調輕輕地問了一句:
“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胤莽聞言,劍眉微擰,繼而低頭看她。
細軟的手指把弄着男人微微敞開的衣襟,蘇婉容聽着男人強勁有力的心跳,彷彿心也慢慢跟着定了下來。她輕嘆了一口氣,低低柔柔地說:
“我方纔做夢了,夢見了我的前世。我前世彷彿是被人下毒害死的,那死相很慘,就那麼孤孤單單地躺在血泊裡,甚至沒人發現我已經死了。”
若是放在幾年以前,蘇婉容自己恐怕都難以想象。未來會有一天,自己會這般情緒淡淡地跟另一個人談論上輩子不明不白被人害死的事情,雲淡風輕的語氣,便彷彿在敘述旁人的故事一般。
“……上輩子的我,可是比現在慘多了。受夫家厭棄,雖是正妻,卻連丈夫新納的妾室都能欺負到我頭上。最後孤身一人慘死在雪地裡,於是我就在想,我忍氣吞聲了一輩子,誰也不曾得罪,他們爲何便這般恨我……”
彷彿想到了什麼極有趣的事情一般,蘇婉容抿脣笑了下。她揚起頭來,笑着同他說:
“不過現在好了,現在我過的很幸福。父親身體安康,弟弟也未曾誤入歧途。我還有你,還有惜兒,便是這會兒老天真的讓我再死一遍,彷彿也沒有什麼遺恨了,該有的我都已經擁有過了……”
“住嘴!”
倘若猝不及防忽然聽這小女人,講什麼前世今生之類的云云,胤莽內心不免有些狐疑。這會兒卻是見她笑着望着自己,雲淡風輕地把什麼“再死一遍”,極其自然地掛在嘴邊。
胤莽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渾身上下的肌肉亦是一瞬間繃的極緊。
“說什麼胡話!你再多說一個字,朕立刻就治你的罪!”
男人嗓音低沉嚴厲,語氣裡也是一片肅然。在蘇婉容面前,他極少表露出這般模樣。這會兒面色瞧看過去實在是有些嚇人的。
可是話雖是這麼冷硬地說了,擁着她的雙臂,卻在同一時刻,愈發將她箍得緊了。
他硬聲說道:“朕不喜,也不允你說這樣的話!”
被訓了,甚至是瞧見男人臉上冷厲的神色,蘇婉容目下卻是一點也不怕的,心裡甚至有些暖暖的甜意。
男人這是太在意她,捨不得她死,纔會狠狠訓斥她的。
她又不是個傻的,自然聽得出來。
脣角微微翹了一下,這會兒愈發柔順地依附在男人懷裡,用那低柔好聽的嗓音,輕輕應道:“恩,往後我不說了便是。”
小女人乖巧的很,胤莽抿着薄脣攬抱着懷裡這具柔若無骨的身子,面色稍有緩和。可眉目之間依舊帶了幾分肅色,便見他低下頭去,捏着她尖尖的下巴,一字一句地道:
“你年紀還小,又在這後宮裡百般嬌養着,必然是要陪着朕長命百歲的。類似方纔那樣的話,往後你不許再說。”
這個話茬就算是掀過去了。
只是胤莽將小女人方纔的話,反覆琢磨了一番,不得不將關注點轉移至她方纔提及的“前世今生”上面。
這話若是換旁人來說,胤莽必然是不以爲意地嗤笑,認定不過是瘋言亂語的天方夜譚。
可是早年他便懷疑,自家的這個小女人乃是山中修煉的狐狸精幻化成人,並非凡俗之物。
若是同樣的話,由她口中道出,胤莽一面覺得約莫是她方纔驚嚇過度,不過是噩夢所產生出來的幻想罷了。一面卻也是有些信的。
畢竟常說狐狸都有九條命,指不準小女人方纔提及的“前世”,便是她九世輪迴中其中一回。說不準那一世,因爲種種緣故,她並沒能嫁給他?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嬌人兒,但凡沒他小心護着,可不是被外人百般欺負,落得了她噩夢裡那般悽慘的境地?
思及此處,胤莽卻彷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不動聲色地攏了攏蘇婉容的腰肢,佯裝無意地低聲哄着她問:“乖,再同朕說說前世的事兒。前世你怎會遭人禍害?又怎會淪落到那般孜然一人的處境?朕在哪裡?但凡朕在的話,又怎麼會不護着你,不出來替你撐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