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公府裡,全府上上下下熱熱鬧鬧的,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燦爛的笑容。蘇雨馨也從廟裡回來,特地穿上楊雪兒讓人爲她準備的服飾,這服飾頗爲華貴,一般都是由王侯家眷才能配有的,這個舉動表示楊雪兒默認了她的身份。
由於楊雪兒不能生育,太醫看過幾回都說了模棱兩可的話,大致說些注意身體,保養身體之類的話,但這麼長時間,卻一點效果都沒有,這不得不讓楊雪兒感到頹喪。自己的相公在爵位上位列侯爵,官居一品,常人像他那樣,子嗣都有好幾個,可他卻膝下無子,這怎麼也說不過去,因此她希望如果納了蘇雨馨,爲冷無爲生幾個孩子,再過繼一個給她,那就好了。
這如意算盤,冷無爲可不知道,雖然他並沒有生孩子強烈的**,可看到田大的兒子田孝禮都快五歲了,而白雲飛的女兒白靈都兩歲了,這心裡也多少有些失落。這感覺最強烈的便是一大家子一起吃飯的時候。
各位親屬好友,我現在要宣佈一件事情。大家正在喝酒作樂之時,楊雪兒突然站了起來,舉着酒杯,所有的人都一起望着她。冷無爲坐在旁邊也感覺有些奇怪。
楊雪兒將蘇雨馨拉起來,大家都是自己人,那我有話就直說了。你們都知道我一直不能爲相公生孩子,相公轉眼都快三十的人,膝下依然無一子半女的,作爲公侯還是朝廷大臣都是很不得體的。禮法說道,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所以我決定讓蘇姑娘成爲我們楊家的一分子,爲相公開枝散葉。由於冷無爲是入贅楊家,所以他的人都屬於楊家的人。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冷無爲更是意外,蘇雨馨的臉更是紅。
在詫異之後,所有的人都爆出一聲大笑,道賀之聲接踵而來。朱富貴笑道:主子,我看明天就是好日子,不如就明天辦吧。這操辦的事,我包了。這次我從南方過來,可帶了不少的好東西,正好用上。尤三甲笑罵道:好你個朱富貴,我問你有沒有帶什麼好東西,你居然給我裝蒜。要不是主子有喜事,估計你就私吞了吧。朱富貴笑道:誰不知道你尤爺啊,在京城就開了五六家大店鋪,我的東西你能瞧的上?這兩人都是他媽的富的冒油的人,朱富貴的生意只要在南方,尤其是南李那邊和江南一塊,佔領南李兩省那裡,都是冷無爲一手安排和提拔的人,關係相當的鐵,辦事非常的方便。而尤三甲在京城,那是大樹底下好乘涼,在京城裡做生意的人哪個沒有一點背景,哪個不和官府靠在一起,在這裡開店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負責京城治安的九門提督衙門和順天府尹,可冷無爲當過九門提督,裡面一大批都是熟人,部分都是呂賢的人,至於順天府嘛,根本就不放在眼裡。因此這二人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每年也只是象徵的納了點稅,那些徵稅的官員怎敢說別的。好在這二人都知道收斂,儘量不惹事,保持低調。他們都屬於冷無爲府裡的人。
柳小柔接道:我看得找幾個好廚子,熱鬧熱鬧。對田大道:老田,你不是認識很多耍把式的藝人嗎,明天也把他們請過來。是是……田大忙點頭答應,在京城的黑道上,他可是當之無愧的大哥,什麼三教九流都認識,不過別看他在外面多風光,可在家裡卻沒有點地位,兒子生下之前還好些,可之後一旦鬧了脾氣,柳小柔就要帶着兒子出去。
老白家也是一個樣,每當白田二人在一起自憐自傷的時候,都會埋怨冷無爲,都是他把自己老婆寵的,搞的他們的老婆也學楊雪兒,一有矛盾就到楊公府,晚上連熱被窩的人都沒有。
蘇雨馨看到這麼多人爲自己的喜事出錢出力,心裡的隔閡頓時消失了一半。她也不笨,知道在這裡想活的快活,最主要的就要和楊雪兒處好關係,因爲冷無爲在這個家裡沒有地位,真的有什麼矛盾,靠他是解決不了的。好在楊雪兒畢竟受過良好的教育,對人對事都很親善。
要說其中裡面有誰不愉快的話,那就數凌麗和馬娉婷,她們臉上雖然有笑容,可都是假的。凌麗是進府時間最早的,在府裡的地位也僅次於楊雪兒,是所有人都公認的大管家,這麼大的府裡,一切都是她搭理的,府裡有些什麼家當,多少資產,楊雪兒不清楚,她可清楚的很,每年的往來收入,和外莊園那些百姓的租子,以及冷無爲門人的孝敬,她都知道。本以爲就算納妾也會先考慮自己,誰想半路上殺出來一個人,這感覺能好受嗎?以前自己在府裡的地位是第二,現在則成了第三。
馬娉婷則沒有凌麗那些名利思想,她是喜歡冷無爲的,而冷無爲對她也不錯,十分的關照,在自己一個親人都沒有的時候,這種關照,慢慢的變成了依賴,當看到愛的人身邊又多一個女人,這心裡多少有些失落。
一晃就過了五天,冷無爲位列首輔,自然很快就成了許多人巴結的對象,收了很多孝敬,這些錢他可是來者不拒,也不管收銀子的原因是什麼,他就知道送來的是銀子,斷沒有推到門外的道理。他不像前幾任宰輔,那麼低調,中門是敞開着的。朝廷上的御史言官們卻很地沒有上折參他。
這一天,御史周謹正下朝在回府的途中,轎子忽然停了下來。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人,走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神色立刻緊張起來,忙下了轎子,讓人先把轎子擡回去,而他則跟着那人走。
繞走了好幾圈,周謹跟着那人來到一個府宅外,便跟着走了進去。這府宅很顯然是那人的住所,內堂之上,上好茶後,便讓無關的人遣了出去。
這位爺,您剛纔說的是什麼意思,本官爲什麼會有性命之憂?周謹急着問道,他是寧可信其有,而跟來的。
周大人,我說自然有我說的道理。如今朝廷裡的局勢已經很清楚了,皇上和八爺始終是要有一個結果,這結果後面要死多少人,我想周大人您也是明白的。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尤三甲,這裡是他在京城買的一所宅子。
周謹面色凝重的看着那人,不住地擦汗,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是誰的人?尤三甲笑着喝了口茶,道:君子不擇危牆而立,如今的大局八爺註定了失敗。當初那麼好的局勢,幾十萬大軍進逼京城他都沒有把握機會成功,何況現在呢?我家主子是看周大人很有才幹,也不想讓你一路走到黑,聽說你剛生了一個女兒,你可不願意她打一生下來就註定是一個悲劇的人生吧。周謹臉色陰沉,緩緩地道:你是皇上的人,是不是?尤三甲笑了笑,搖了搖頭,周大人,您認爲皇上會派人來找一個四品官說話嗎?當今的皇上是什麼樣的人,你我心裡都清楚,他是寧可殺錯也不願意放漏的一個人,真到了他大權在握的時候,不管你威望多高,權力多大,只要你阻礙他腳步的,都會殺掉。以前皇上當四爺的時候,殺了多少官吏,你不是不知道。雖然現在皇上屈居下風,但他畢竟是名正言順的臣子,只要小心籌劃,他日便可真的君臨天下。識事務的都已經看到未來的發生,周大人又何必那麼執著呢。周謹忽然笑了起來,跟着站起來,原來你是冷無爲的人,他怎麼不自己來見我?尤三甲這次沒有否認,周大人,我家主子位列軍機首輔,有多少事情需要他處理。見你,只是他可惜你而已,就算你不接受,那也只是你自己找死路而已,他也算仁至義盡了。他也跟着站了起來,眼神露出堅毅果狠之色,周大人,你應該瞭解我們大人,只要他決定的事情沒有誰能改變。實話告訴你,不久整個朝廷的官員將要換掉一部分,這上來的這部分人,都是我家主子的人。趙澤,你聽說過吧,他將有可能繼任刑部尚書,他的手段我想你也聽說過,爲了推行新政,他可殺了好幾批不服從的人,就他接任的巡撫位置,也是把上任的剷除掉,才坐上的。如今的局勢,已經使得皇上不得不殺一批人,周大人您會不會是其中之一呢?周謹暈了,失神的坐回椅子上,趙澤這個人他曾經參過,理由就是他殺人過多,爲推行新政不擇手段。可當時德武帝的態度卻置之一笑,很快反而升了趙澤的官,這下殺的人就更多了,從他當五品官到巡撫這二品官,都是殺人殺出來的,是相當有名的酷吏,如果讓他擔當刑部尚書,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冷中堂要我做什麼?態度徹底的軟了,其實之前他就在思考這個問題,甚至想出辭官這條路,但十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熬到現在的地位,又着實捨不得,可眼下的局勢擺着,冷無爲當了首輔必然會死保當今的皇帝,今後的風波絕對不會小,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找上了自己。
尤三甲笑笑,從袖子裡抽出信函來,交給周謹,道:主子說了,只要周大人能把這事情辦妥了,左督御史的位置就是您的了。我家一般不輕易主動許諾,但只要決心許諾就一定能辦到。雖然外面傳言我家主子的話不可信,但這一次你放心,因爲你只要做了這件事情,就會成爲皇上的人,那便是自己人。周謹心神俱亂,看着信上的內容後,更是心亂如麻,過了好半天才道:回去替我轉高冷中堂,這事情我一定幫他辦好,只要他在皇上多替我美言,我便心滿意足了。說完將信函放下,眼神呆滯,失魂落魄的向外面走去。
尤三甲拿出火摺子把信點燃,笑着將它吹滅……
今天也是審端王府一案的第五天。
在文思主審之下,進展相當的快,其中自然少不了殘酷的刑法。身子硬朗的端親王也被打的奄奄一息,被差役強拉着畫了押,判爲終身監禁。其他的官員也都判了死刑,無一倖免,官員們的家眷,女的被充當爲官奴,男的被派到西北服苦役,遇恩不赦。(注:遇恩不赦的意思是,假如皇帝遇到喜事或者新皇帝即位,通常都會頒部聖旨大赦天下,會釋放很多人,但遇恩不赦的人則成爲例外。終身扛着罪犯家屬的帽子。就是他們的後代也世代爲罪犯,沒有一切權利,他們就算被人殺死也是枉死。換句話說,他們的命跟草一樣,任人宰割。這是相當嚴重的判決。)
三司做好了判決後,就要上報軍機處,交又軍機大臣議處,最後再交到皇上手裡。這判決當中最殘酷的刑法是針對前巡撫湯化的,他的三族都被牽涉到內,成爲刑法懲罰的對象,這是因爲皇帝聖旨明言,要從重,從嚴。湯化作爲當地最高官員,理應懲罰最重,這才能說的過去。其次,八王文思認爲只要處理的最重,才能向天下人表明自己和他們是無關的。基於這兩天,湯化三族被同爲罪犯。(注:三族就是父族、母族、妻族。)
接到文思上報的摺子後,軍機各位大臣就開始就此事展開議論,判斷這些判罰到底是不是合適,冷無爲身爲軍機首輔大臣對此是要做批示,然後再由他交給皇上御覽。如果覺的不合適的話,軍機首輔大臣也會做出相反的批示,如果皇上認爲處罰合適,作爲軍機大臣只好奉旨辦差,如果不合適則由軍機處從新擬旨判決。一般來說,皇上基本是按照軍機處的看法下達旨意。因爲軍機處是皇上的內閣,是朝廷權力的中心,它要保證時刻與皇上的意見相一致,如果軍機內閣與皇上的意思想左的話,下臣可以不用奉旨,在這中間取決定性的作用就是軍機首輔大臣。所以這軍機首輔大臣一般都是皇上身邊近臣,靠他掌握權力。如果軍機大臣都反對而軍機首輔則贊同的話,皇上的意思決定一切,但基本上是贊同首輔大臣的意思。
劉本、陳嘉成本着善良慈悲之心,提議要將三族這兩個字除掉,而文祥和蕭貴中則堅決反對,認爲着是懲一誡百的機會。不同的意見傳達到冷無爲這裡,這幫着哪一邊都會得罪誰,他倒好什麼也不說,將兩種意思傳達給皇上,讓皇上來決定,他是誰也不得罪。明宗皇帝自然偏向文祥的看法,不過又要考慮劉本他們的意見,於是將遇恩不赦這四個字劃掉,算是照顧到了兩邊。然後交由軍機處擬旨頒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