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接到聖旨後,楊公府裡就開始忙開了,由於此次並不是準備去與敵軍作戰,爲冷無爲準備的行李也就多了些,大到日常用具,小到個人私物等等。但今天宮裡卻送來一位宮女,這着實讓冷無爲心癢難以,因爲送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凌麗。當初冷無爲曾經交代過王英找個機會將人送到府裡,可由於德武帝繁忙的政務,也就不方便提。正好趁冷無爲要走之時,就向德武帝提了一下,說是送個貼身侍女好服侍冷無爲到西北的日常生活,也算是皇上的恩寵,這哪有不準的。
因爲是聖旨,楊雪兒也就接下了,但很快她就察覺到冷無爲的眼神有點不對,立即打消了讓凌麗隨他去西北的打算,反正冷無爲還有馬娉婷侍侯着,馬娉婷的人品她是很欣賞的,畢竟她也是從官戶人家出身。
因爲凌麗是宮裡派來的,輕了重了都不合適,就派她到帳房那裡去幫忙。可沒有想到才三天的功夫,她就查出好些假帳出來,把那些婆子和奴才們都得罪了,但卻取得了楊雪兒的好感,地位立刻就升了上來,成爲整個府裡的管家,專門管理府的帳目和用品等等。她可不知道凌麗的祖先以及她的父親都是經商的,對下人都相當的嚴厲。現在府裡自從立了新規矩和新管家後,府裡的風氣一下子改善了不少。
兔子不吃窩邊草,既然凌麗遲早是自己人,冷無爲倒也不怎麼急了,抓住這幾天的時間,他倒是常往蘇雨馨那裡跑。本來是準備去樂靈那裡的,但想想她那個人身份實在可疑,爲了不引起太多的麻煩也就不去了,並且她要自己做的事情還沒有做,只要自己做了,她還能跑的掉嗎?
蘇雨馨人長的美,手也巧,她又給冷無爲做了一件衣裳,這次做的可是一件毛皮裘衣,用的是上好的羊毛,領袖口則用的是雪貂的皮毛給縫的,並且上的繡花圖案是那麼生動活潑。冷無爲一試非常合身,將她更視作自己的妻子一樣對待。
“你什麼時候走啊?”一直沒有開口的蘇雨馨忽然道。
冷無爲笑笑,“也就這兩天了。哦,對了,你的仇家黎楓林的事情我一直記在心上,但目前我還不能做什麼,但請相信我,只要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替你扳倒他。”
本以爲蘇雨馨會感激,可沒有想到蘇雨馨卻淡淡地道:“不用了,過了這麼長的時間,我已經想通了。有官場就會有爭鬥,有爭鬥比如會有血的發生。我爹不是死於黎楓林之手,而是死於官場,報仇不報仇的,對我已經對我爹都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了。”
冷無爲聽了直髮愣,沒有想到蘇雨馨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而且說的是那麼透徹,沒錯,只要在官場一天,就不會停止爭鬥。“那你今後準備怎麼辦?”
蘇雨馨很淡淡的道:“我準備出家,皈依佛門,爲大人祈福。”
“不,我不讓你出家,你說過你會嫁給我的,我拿了你的香囊,你是我的人,我絕對不會讓你出家的。”冷無爲激動的把蘇雨馨摟在懷裡,不住的說道。
蘇雨馨也不掙扎,任由冷無爲去擁抱。
京城裡。翠軒樓裡。
樂靈呆呆的望着窗外,聽見奶孃進來的腳步聲,問道:“寧國的人都已經走了嗎?”
奶孃道:“都走了,不過讓我納悶的是,這寧國的崔之鳴將楊純的心腹之人全部留了下來,可魯顯達卻帶走離去?”
樂零回身,坐下,拂拭着琴絃,道:“這有什麼可奇怪的,魯顯達是敗軍之將,他回去正好讓寧國皇帝有了口舌,楊純的地位不保啊。”
奶孃並沒有顯得高興,而是露出擔憂之色,道:“我總覺的這寧國新皇帝是不是有點太心急了,如果真把楊純給逼急了,恐怕……”
“不是恐怕,而是一定會。楊純這個人有着很大的野心,當初他投奔於張銳門下,可發跡之後立刻就翻臉不認人,這幾年他奪取了那麼多的土地,滅了那麼多的國家,他的黨羽已經遍佈都是。此次駐守大夏的三十萬大軍,基本上清一色的都是他的人馬,不但如此,各地官員也是他的人,人稱‘楊選’,前幾年凡是他報上的名單,朝廷沒有不準的。”樂靈神色也不輕鬆。
奶孃走到樂靈的身邊,道:“冷無爲即將就要去西北,我看咱們是不是應該去跟去,好到時候提醒他,他對楊純瞭解實在是不夠深,想的太簡單,不明白他這樣做就等於是在逼楊純。一旦楊純造反成功,爲了轉移百姓視線,首當其衝的就是大漢西北之地。冷無爲是我們手裡最重要的棋子,絕對不能讓他有任何的意外。”
樂靈點點頭,“你先派人過去打點,過一段時間,咱們再過去。看來,咱們報仇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德武九年七月二十日,冷無爲帶軍奉旨離京。然而當大軍行到半道塗中,突然接到聖旨。聖旨雲:冷無爲作風不正,敲詐地方官員,私收賄賂,雖有些許功勞,但功不可抵過,撤消其少師職銜(從一品)兼禁軍及御林軍副都統等職,官職降兩級留用,欽此。自此,冷無爲雖仍是驃騎大將軍,職銜卻只有三品。旨意一發,不但冷無爲及衆將所驚訝,就是連軍機處以及上書房大臣都不知道,因爲德武帝下旨連一點先兆都沒有。沒過幾天,十三皇子文祥奉旨前往西北大營,冷無爲帳下效力。有人說,皇上不放心冷無爲,因此會放個皇子到那裡。但由於沒過幾天,朝廷又出現了新動向,冷無爲的事情已經引起不了他們的興趣。
德武九年八月一日,上書房及軍機處聯名傳旨,京城四品以上官員,地方二品以上官員,遞折推選新太子人選,一時之間,上到京城下到地方官全部都活動起來。地方封疆大吏在京城都設有府宅,專門派人在京城打探消息,以免使自己成爲瞎子和聾子,跟不上風。
直郡王府裡。
昏暗的燭光照着文真陰沉的臉龐上,現在他的身邊只有一個諸葛雲。
“諸葛先生,你說我該保舉二哥還是老八。”言語之間有些落寞。
諸葛雲微笑道:“四爺,你不要灰心,優劣之勢可瞬間轉變,雖然四爺您現在處於下風,但謀事在人成事可在天啊。如今十三爺到了西北,將來他接手兵部可名正言順。如果不是十八爺病實在難醫,四爺又可多了一個助力。但月有陰晴圓缺,凡事不可強求。現在四爺您看的不應該是現在,而是在將來。”
文真陰着臉,點點頭,“那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諸葛雲道:“四爺,您現在推薦誰也不合適,如果選二皇子,那隻能永遠做二皇子的臂膀,會被人看輕;選八皇子,又不合適,因爲四爺以前畢竟是二皇子的人。依我之見,四爺您可以以巡查新政實施爲藉口,離京。皇上乃聖主,想必也理解四爺的苦衷,但摺子還是要遞的……”說着在文真耳邊說了幾句。
文真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上書房裡。
“四爺。”
“八爺。”
“八爺。”
“二爺。”
“二爺。”
“八爺。”
“二爺。”
“六爺。”
“……”
一大臣一邊看摺子一邊念道。
林天遠笑呵呵地看着,對蕭貴中道:“看樣子,能當太子的只有二爺和八爺了,蕭相我在這可要恭喜你了。”
蕭貴中微笑道:“林相哪裡的話,二爺如果當了太子,我可是要恭喜你的。”
此刻劉本走了進來,林天遠將他叫住:“劉大學士,不知道你推選的是哪位皇子啊?”
劉本微笑道:“我還沒有寫摺子,選太子此乃有關國家命運之大事,我還要考慮一下。不知道兩位相爺,哪位皇子呼聲比較高啊。”
林、蕭二相沒說話,上書房的鄧容鄧中堂道:“從現在看來二爺和八爺的呼聲最高。”鄧容,字伯高,四十六歲,前奉天府府尹,奉天府是遼東獨立的府地,由於那地方盛產鐵、銅等礦,因此獨立開來治理,官銜爲正三品,直轄於上書房和軍機處。鄧伯高因治理出色,推行新政也很賣力,特將他調回京城當上了中堂。中堂這職位本來是沒有的,後來因爲軍機處大臣不負責上書房的差事,雖然上書房名存實亡,但德武帝並不願在他手裡取消上書房,因此設立中堂職位統轄上書房。在品級上與軍機大臣是一樣的,但實際權力卻不及軍機大臣,軍機處可以直接處理事宜,但上書房卻只能參與其內進行督辦而已,換句話說,中堂這個職位等於是御使加協辦學士兩官職效用。可以擬旨、也可以參任何人。
林天遠微笑道:“鄧大人,依你看,誰能當上太子啊?”
鄧容笑笑,道:“不好說啊,我也正犯愁呢,不知道皇上是立長還是立賢啊。”
巴仁貴巴中堂走過來,道:“依我看來立長的可能性大,像廢太子之所以能當太子還不是因爲他是長子。”巴仁貴是從御使裡挑出來的,他本是江南道御使,政績出衆而破格被選拔上來的,年紀已經五十五歲了。
蕭貴中不樂道:“不知道巴中堂選的是哪位皇子啊?”
巴仁貴道:“實不相瞞,我推選的是二皇子。”眼睛看向林天遠,他本是林天遠的門生,他推選說瞎子都知道。
林天遠很是得意,問鄧容:“不知道鄧大人選的是哪位皇子啊?”
鄧容也道:“我選的也是二皇子。”他是執行新政出色而被破格提拔的,林天遠是負責新政的,如果二皇子當太子,那新政就能繼續實行,百姓就能得到更大的好處。他倒是一心爲民着想。
蕭貴中看見陳嘉成正好走來,將他叫住,問道:“陳大人,您推選的是誰?”
陳嘉成很直接道:“我選的是八皇子。”陳嘉成是讀書人出身,對新政的看法很複雜,他管理戶部自然知道國庫有多少銀兩,新政的確能解決問題,但讀書人的好處卻沒有了,士官的特權也沒有了,處於這兩難的立場,他選擇了後者,八爺管着禮部,是代表讀書人的領袖,並且向來有賢能之名,因此他就選了八爺。
當各官員爲新太子而忙碌的時候,有個別府上卻被愁雲所籠罩。呂賢呂大將軍的府上便是其中之一。
“將軍,您該說話呀,咱們應該選哪位大人?”蔡將軍急道。
坐在整個大廳裡的有十多位將軍,他們都是些武人,駐紮在京城附近,由於他們歸京城編制因此也不的不上摺子保舉新太子。
呂賢在大堂裡走來走去,實在想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兩天後就要開朝會推選新太子了,按旨意每位大臣偶必須推選一位新太子的人選,可到底選誰他是一點底都沒有。
“各位將軍,老夫想了想,選誰都好,但這不是咱們應該議論的話題。新太子是將來的皇上,事關國家命運,因此你們應該從心裡選到底誰最合適。不要跟風,看別人選誰就跟着選,這可不是兒戲,未免落了口實,你們還是回去吧。老夫要靜一靜。”
“將軍!”
呂賢嘆了口氣,擺了擺手,讓他們都出去。
當各位將軍都離開後,呂賢走回書房,看着還沒有落字的奏摺,實在是難以下筆,感覺選誰都好象不合適,提筆的手又很快的放了下來,此刻他是多麼需要和別人商議,可這事情卻又不能商議,實在是頭疼啊,以後的奪牒之爭將會更激烈,萬一站錯了隊,那後果可不堪設想啊。
“爹,摺子擬好了沒有啊?”呂賢的獨子呂俊推開門走了進來,呂俊在文真的推薦下做了工部郎中,五品官。
呂賢不悅道:“這事情是你該問的嗎?給我出去。”
呂俊並沒有聽從,道:“孩兒覺的四皇子不錯,他雖然看似不近情面,但他爲國效力不怕得罪官員的心是有的,所以……”
“給我閉嘴,立誰爲太子是你這個黃毛小兒可以談論的嗎?給我出去,再不出去我給你幾鞭子,出去!”呂賢怒喝道。
呂俊無奈,只得退了出去。呂賢看着空白的摺子,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