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慕賢卻不這麼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敦厚的性子一日不改,便一日配不上你。你是何等聰慧的人,你的想法比多數人高出許多,只有不凡的人才配得上你的睿智絕倫。李澤玉,還算不上。他的本性便已註定不能與你相互交融。你們,不會有太多共同語言。”
“你能掌控他,別人也能掌控他。他的父母,弟妹,他顧慮的太多,負擔太重。而且,你與他不過才幾年的感情,他與他的父母弟妹卻是一輩子的感情。若是有一天到了要他抉擇的時候,你說,他會棄他的家人而選你嗎?”柯慕賢只是舉例而已。他萬萬想不到的是,不久之後,那一天,真的到來了。
司徒明鏡明瞭。柯老頭,你爲我想得太多了。“或許吧!但木已成舟,我又能如何?還不如做好我的李夫人,與我家相公婦唱夫隨過一生。”
“你可以離開他,與與你相配的人在一起。若是那人真的賞識你,他是不會嫌棄你的。”只不過,你的地位要低一些罷了。畢竟被離棄的女子,再嫁很難在大戶人家做正妻。
“與我相配的人?誰?”司徒明鏡笑了,眼底有些冷意,“薛曄麼?”
“……薛……薛公子固然不錯。你可以考慮。他說過,若是你選了他,他會給你一個名分的。”柯慕賢突然覺得周身寒氣密佈。好冷!
“這麼說來,也是你把他放進林子裡去的?你是有意讓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地,破壞我的名聲,好叫我被夫家休棄嗎?”手,撫上微腫的紅脣。似乎還能感受到他火熱的舌。
“不……我從未這樣想過!”柯慕賢連忙辯解道,“鏡丫頭,你是知道我的,我怎會做出這種事來?我不過是想叫你們多多相處,你便能感知他的好。他是我的學生,日後一定是個不凡的人物。跟了他,你不會後悔的。”
“不會後悔?”司徒明鏡冷笑,“不要以爲我不知道,那人一看便知身家背景不簡單。給我一個名分?最多不過是個有頭臉的小妾,還會處處受人輕視。大戶人家規矩多,是我最討厭的。而且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我也討厭與人勾心鬥角,尤其是與女人。與其這樣,我還不如在李府做我的大少夫人,天高任我飛,至少我是自由的。”
“鏡丫頭……”柯慕賢有些驚愕,有些羞愧。對不起,我低估了你對自由的渴求。我以爲,作爲女子,找到一個好歸宿就是她的最終目標。
“柯老頭,我敬你是老前輩,認你是朋友纔跟你這樣說,若是旁人,我就再也不會去理會他了。我希望,以後這樣的事情不要再發生。我的私事,我自有安排。”
“鏡丫頭,我再也不會了。”柯慕賢認錯。現在的鏡丫頭好可怕,一點不像平時嘻嘻哈哈的她。或許,這纔是她的真面目。
罷了,配與不配,不是他能說了算的。她自己的幸福,還是交給她自己去把握好了。
午時到了,弄棋敲門進來,說是午膳準備好了,請他們去宴廳用餐。
司徒明鏡原想是呆一會,和他說說話就走的,但剛剛和他,算是小吵一架吧,他現在連正視自己都不敢,只是可憐巴巴的趁她不注意偷窺幾眼。司徒明鏡的心軟了。
這個人,其實真的對她很好。而且事後想一想,他也只是從這個時代的觀點出發考慮問題罷了,他只是爲自己好,而且自己也沒多大損失,還是算了。好歹,他從沒因爲自己是女子而輕視自己。在這個時代,他的思想已經是很進步了。
想到這,司徒明鏡撲哧一笑,對那個還在偷覷自己的老小孩道:“午飯都擺上了,還不請我去吃?早上急着來看你,早飯都沒好好吃,現在我的肚子都餓扁了,你還在這裡磨磨蹭蹭做什麼?”
“啊?好,弄棋,快快帶路!”聽到司徒明鏡這般說,柯慕賢懸着的一顆心才落了下來。
他真怕她一氣之下拂袖離去。剛纔她是真的生氣了。還好還好,看來她的氣是消了。
另一個小廝去藏書閣請李澤玉了。他們三個人在宴廳門口相遇,便一前一後進去,相繼落座。
飯菜被端了上來,都是司徒明鏡喜愛的菜色。
這個老頭,真是費心了。以前司徒明鏡來了都是吃吃糕點喝喝茶就走了,有幾次柯慕賢留她吃飯,她便笑說想留她吃飯?行!說的了幾個自己很喜歡吃的菜名字,說只要他把這些菜備齊了,她就留下。
其實大家心知肚明,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怎能在男子衆多的書院逗留過久?每次她最多待不過兩個時辰就走了。
真是難爲他,把自己說過的菜名都記下了。她記得她每次報的菜名都是不重複的。
這下,司徒明鏡心裡的怒氣全都消散的乾乾淨淨。她站起身,舉起酒杯,笑對柯慕賢道:“柯老頭,今日一別,明鏡不知何時才能再回,我們可能一生都不能再見第二面了。明鏡敬你一杯,敬你多年來對明鏡的不棄,願我們的情誼如這門外的松柏,萬古長青!”
“好!好!萬古長青,好!”柯慕賢聞言很是激動,連說了幾個好字,才站起來把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司徒明鏡也喝了酒,收回手要坐下,坐在一邊一直不說話的李澤玉突然問道:“夫人,你的袖子怎麼回事?”
“袖子?”司徒明鏡莫名其妙,舉起雙手查看袖子,才發現右手袖口處紅痕點點。是那個人的血。
“相公……”司徒明鏡心底有些……虛虛的。是她對不起他。雖然兩人一直是有名無實,但怎麼說也是夫妻,怎麼能跟別的男人……
“小姐極喜歡喝白雲間的紅花茶,今天喝的時候不小心手沒拿穩,撒了,袖口被弄髒了。”小春及時出聲,解了司徒明鏡的圍,“是奴婢的錯,沒有服侍好小姐,請姑爺責罰。”說着,她就要下跪。
“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李澤玉淡淡道,同時握住司徒明鏡的右手,溫柔道,“怎麼搞的,這麼不小心?這件衣裳是你最喜歡的,你又最愛乾淨,紅花茶落在衣服上一輩子洗不掉,你說以後怎麼辦?”手指,撫上一點鮮紅,他的指尖僵硬了一下。
那是……那是……柯慕賢注意到司徒明鏡袖口處的紅點也愣了愣。他記得司徒明鏡只喜歡味道苦中帶甜的茶,而且白雲間沒有紅花茶。那麼。這紅痕是什麼?
剛纔遣弄棋去請薛曄來一同用膳,弄棋說薛公子病了,請了大夫在屋裡正瞧着,不能來了。早上看他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病了?他生的什麼病?
不會……和這個丫頭有關吧?在林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這個丫頭先前會氣憤成那樣?一點小事,她都是一笑而過的。
司徒明鏡不管他們紛繁的心理活動,坐下徑直吃自己的。好好的一桌菜,不能糟蹋了。
午飯完畢,司徒南瑞遣人來,說是府裡來客了,請六小姐六姑爺回去。
知道他們這麼快就要走,柯慕賢有些不捨。但也無法,只能任他們離去。但走之前,還請在他的書房再等等,他有東西要交給司徒明鏡。
夫妻二人便又回到柯慕賢的書房。
書房裡就他們兩人,李澤玉一遍又一遍的擦拭從藏書閣得來的珍稀古書,司徒明鏡則辛苦的往嘴裡灌紅花茶。
半盞茶的功夫,柯慕賢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手裡捧着一個長長的木匣子
這個老頭,淘金子去了?這麼晚纔來,害她喝了半天一點也不好喝的紅花茶。不過,這麼長的匣子,裡面裝的是什麼?難道是……寶劍?不對,他們都不會玩。琴?很有可能,記得在現代學的古箏裝起來就是差不多這幅模樣。
柯慕賢紅着一張老臉,等不及喘過氣來就把手裡的東西遞到司徒明鏡面前,道:“鏡丫頭,這是你的新婚禮物。先前的是逗你玩的,就怕你得了好東西就忘了我這個老頭子了。故人云,寶劍配英雄,我看,這把上好的白玉琴,也只有你才配得上。我不懂琴,它跟着我不過是浪費,所以不如交給值得的人。聽進兒說你會彈琴,我是沒機會一飽耳福了,只願你能物盡其用。”
單進,你把我的秘密還泄地真是徹底,連我上輩子的業餘愛好也告訴人了。穿越到這裡,我這手還沒碰過琴絃一下呢!
不過,如果對象是柯慕賢,她倒也不太介意。司徒明鏡笑着接了琴,謝過他,便把匣子放在桌上,打開了。
匣子裡的,是一把通體晶瑩雪白的古琴,琴身由上好的白玉打造,光潔滑膩,冰涼中隱隱有一股溫潤感;琴絃是上好的天蠶絲所制,音質優美,經久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