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種之後,鄒家莊便開始在水田裡種植黃穋稻,旱田中種植粟米,其他幾莊聞風而動,紛紛隨着鄒家莊一起開始種植。
七月初一,鄒家莊宣佈成立大農會,凡進大農會者必須爲本莊的戶長或鄉書手推薦之人,進會之時,本莊須得交十貫以做抵押。此事在陳州府引起轟動,共有二十三個村莊願意進會。每莊交納了十貫抵押金後,鄒家宣佈兩位直節郎爲會長和副會長,鄒族長爲理事,鄉書手爲副理事,黃老爺爲掛名理事。其他的幾個莊自己選出一名幹事,另有專攻農技的農技員。
鄒家又捐銀五百兩,在鄒家莊住宅區外修建了一個農會大樓。一樓準備購置大量的農書,二樓用來學習,三樓是衆理事辦事之所。
農會被命名爲陳州大農會,農會中所有村莊的當年種植必須由農會派出精於農事的農技員,經過實地考察以後進行輔導種植。若是由農會決策失誤造成顆粒無收,將由農會進行賠償。此公告一出,立刻在陳州再次引起轟動。欲進農會者不知凡幾,然而統統被拒絕,要求他們明年經過考察後再進會。
七月初五,仁宗下了明詔,賜河北路因水災死亡者一人五斗米,死者的妻兒父母賜三千文。
文彥博在朝堂上言道:鄒家兩位直節郎感念天恩,見河北路遭此大災心中不忍,願捐銀一萬兩,以慰河北路水災死亡者……
此議一出,天下的富家翁立刻通過各種渠道上疏,也要求向河北路捐錢捐銀,共籌得善款一百八十多萬貫。仁宗大喜,於是從內庫中拿出絹二十萬匹、銀十萬兩,補到這筆善款之中一同送到河北州軍之中。同時宣佈。凡是水災中受災的民衆都可以去官府貸麥苗。
朝堂中歐陽修在請求仁宗立趙宗實爲儲君之時,請求罷免狄青“……今三四年間,外雖未見過失,而不幸有得軍情之名,且武臣掌國機密而得軍情,豈是國家之利!……乞且罷青樞務,任以一州,既以保全青,亦為國家消未萌之患。……”上書幾次,皆留中不出。
七月中旬。鄒家開始在三十傾林地裡套種秋大豆,龍路口千畝果園也同批開始套種。種植之前事先通知了農會中所有的村莊,於是這些村莊中有果園和林地的也跟着鄒家一起套種秋大豆。
八月初三秋分之後。鄒家開始在剩下的田畝中大量種植冬小麥,其他的幾個莊子也緊跟着開始大量種植。
八月十四日,樞密使、護國節度使狄青被罷樞密使,加同平章事頭銜,判陳州。
鄒晨拿着五郎傳給自己的詆報。不由得長嘆連連。五郎雖然是文彥博的徒孫,可到底人微言輕,並不能影響文彥博什麼。自家在朝堂之中又沒有任何勢力,根本不敢爲狄青出頭,這個頭也無從出起。
如今,只能爲古人嘆息。
石竹掀起簾子。福了一福道:“小女郎,沈家報喜的人已經到了,主母喚您過去呢。”
鄒晨還沉浸在詆報之中沒有聽到。小七坐在一旁原本在愁眉苦臉的讀書,聞聽此言喜道:“我大姐來了嗎?”
金蘭在一旁抿嘴笑道:“大姐怎麼可能來?大姐生了孩子要在家裡坐月子呢。”
小七噢了一聲便又沒精打采的把目光轉到了手裡的《大學》之上,鄒晨擡起頭先呵斥了小七幾句,才把目光轉到石竹身上。石竹是劉誠爲自己找的兩個婢女中的一個,另一個叫石燕。都是附近鄉里的良家小娘子,因着家貧便將女兒典給別人做婢女。鄒晨原本是不想讓別人服侍自己。可是最終拗不過杜昭,只得爲自己選了兩個。爲她們取名字時,便按着中藥的名字隨口取了石竹和石燕。
現在二嬸和母親身邊各跟着一個老媽媽,指導着她們說話和禮儀。幾個哥哥院子裡有兩個婦人管着漿洗和打掃,請的有小廝。鄒正達和鄒正業身邊各跟着一個在鄒族中選出來的機靈孩子做小廝,鄒老爺子身邊也跟了兩個人服侍着。
“是大姐夫親自來報喜嗎?”鄒晨把詆報放在了櫃子裡鎖好,慢悠悠的問道。
“回小女郎,正是大姑爺。”石竹回稟道。
鄒晨聽了之後便整整衣裳帶着小七和金蘭去了東院,石竹和石燕跟在她們身後。鄒晨一邊走一邊訓斥小七,“你還長能耐了,敢逃學?你可真厲害,給我長臉了……”
小七拉着她的手,眼淚汪汪的辯解道:“阿姊,老師講的我都知道,我,我就想回家陪阿姊,……”
“老師講的你都懂也不能回家,上學了之後你就得聽老師的,哪象你這樣的?說回家就回家了?這是第一次,我就饒了你,再有下次我就不理你了,知道了沒有?”
“噢……”小七委屈的垂下睫毛,撅起了嘴。
鄒晨看到有些不忍,然而一想哪裡有上學第一天就逃學的,只能狠狠心繼續板着臉。腦子裡閃過兒子第一天上幼兒園時的情景,兒子在大門口哭天愴地的抹眼淚,問她是不是不要他了,大聲喊着媽媽不要走,媽媽我不要上幼兒園。
把聲音放緩了一些,“咱莊子裡不知道多少人想去上學,可是正文堂伯的學館卻不肯收。你雖然是跟着阿姊念過書的,可是有很多道理阿姊不能教你,你只能在學館裡纔可以學到,你可不能被人笑話象個長不大的小孩子,連尊敬老師的道理都沒有學會……”
小七鬱悶的點點頭,拉着鄒晨的手又緊了一些,“我以後好好聽老師的話!”
鄒晨高興地揉揉他的小腦袋,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笑道:“這纔是我的好陽陽!”
小七被阿姊誇獎,立刻高興的笑逐顏開。
剛進了東院,便聽到隨着美娘一起嫁過去的龐嬸正大聲的陪着二嬸和母親說話,逗得她們前仰後合的。二郎家的小寶聽到了小七的聲音立刻睜着大眼睛四處尋找着小叔叔,看到了小七進屋向他的方向伸出手臂。等看到鄒晨更是手腳亂蹬,鄒晨和小七三步並做兩步走,向前先行了個禮,然後才伸出手把小寶抱在懷裡。
烏倩佯裝嫉妒,輕笑道:“這小子就不能看到小晨,一看到準纏着她,連我這個娘都不要了。”
“可不,陽陽小的時候,也是見到小晨就死纏着,瞧瞧,現在都五歲了,還和姊姊睡一張牀呢,羞不羞?……”黃麗娘打趣道。
小七被羞的雙頰通紅,白了黃麗娘一眼,然後輕輕捏着小寶的小手,做鬼臉逗他,逗的小寶嘎嘎直笑。
鄒晨四下看了看,沒看到沈芳的身影,想必是陪着二伯和父親在說話,便坐在烏倩的身邊一起聽龐嬸講美娘生產的事情。
龐嬸正和兩位主母說到小傢伙有多重,“……六斤四兩,別提多精神了,那小胳膊小腿的,肉嘟嘟的,就跟那蓮藕似的,……”說着往小寶這裡看了看,比劃了一下,“就跟咱家的小大郎剛出生時差不多大小,粉粉嫩嫩的,愛死個人兒!”
柳氏從鄒晨手裡把小寶接過來,叭嘰親了一口,羨慕的黃麗娘眼角直跳。
“哭聲大嗎?響亮嗎?”柳氏問道。
“哎喲,我的主母,您是不知道,那哭聲多響,能把房子給掀了。當時沈家主母就高興的直唸佛,說是沈家的造化大,才得了這麼一位小郎君。”龐嬸笑眯眯的說道。
“阿彌陀佛,母子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黃麗娘唸了一句佛,又往西方拜了拜。
“你和姑爺,先在這裡住下,等到明天一早咱們天不亮就動身。”柳氏說着又往小寶臉上親了一口,哈哈大笑,“我早就等着這一天了,可是盼來了。這下子,孫子有了,外孫也有了,……”
黃麗娘聽了這話臉色便有些黯淡,不由得想起四郎和李錦繡,當時怎麼就一時昏了頭答應讓他們十八歲再成親了呢?我啥時才能抱上孫子啊?
鄒晨看到母親的臉色不豫,便走到黃麗孃的身邊勸解道:“我四哥今年十六,繡姊也才十五,阿孃再等兩年也能抱上孫子了。”
“是啊!”柳氏也勸解道,“這過早的成親確實是不好,你看看當初烏倩生小寶的時候,快把咱們都給嚇死了,要不是在宛丘請的產科婆子手段高超,這說不定呀,……唉,還是晚點好,晚點好!”
“龐嬸,我大姐身體怎麼樣?”鄒晨問道。
“好着呢!”龐嬸恭謹的回答,她敢對柳氏和黃麗娘隨便隨便的,可是面對鄒晨卻是非常的拘謹,對這個精明的小女郎她是着實有些發怵。
“生產的非常順沒吃多大的苦,而且沈家主母又照顧的好,我們來時臉色紅潤潤的,小女郎且放寬心好了。”
“那就好!”鄒晨點點頭。古代的女人生孩子是生死關,若是順利便闖過去了,若是不順利一屍兩命那也是經常有的事。所以當初烏倩懷孕三個月後從宛丘請了產科婆子來照顧,得知美娘懷孕家裡也是立刻把產科婆子給請了過去。
“我大姐生孩子,她的幾個鋪子誰在看着?”鄒晨問道。
龐嬸低聲道:“是我家男人在看着。”
“那就好!”鄒晨笑道,“到時你們把帳一項一項的列清楚,等我大姐出了月子,你們再好好的盤帳。”
“是!”龐嬸應道。
幾個人正說着話,便聽到院子裡傳來大笑聲,鄒正達鄒正業陪着鄒老爺子一前一後進了院子,沈芳跟在他們的身後,幾個人都是一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