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在場的諸人才不會給葉萱語重新解釋一遍事情的來龍去脈。
當年,岑家和楚家同爲范陽城富戶。兩家老太爺私交甚篤,某日笑談之後,兩人爲孫輩定下了秦晉之好。岑老太爺衝動之下竟拿出傳家之寶“凝魄血玉”作爲定親信物,聲稱無論什麼時候,楚家都可以憑着血玉前來求娶或是求嫁,娶走的嫡女,楚家要嫁的也必須是嫡子!
甚至在祖先面前讓兒子立下誓言,何時見了血玉,何時準備喜事!
不料世事變幻無常,楚家在一次全家出遊之時被土匪襲擊,家主身死;楚家從此敗落,慢慢淡出范陽城。
岑家的勢力則恰恰相反,一步步擴大了生意範圍,在岑家老太爺死後早已將此事拋諸腦後了;然而,今日一早,便有這位自稱楚家二房的老太爺攜血玉要求搭喜堂,辦婚禮!
礙於家訓,岑家老爺岑穆迪覈實了楚二爺的身份,只好迅速照辦。可據他悄悄派出跟着楚二爺出門的人回來稟報說,外面確實有一頂稍顯寒酸的花轎,楚二爺也確實將血玉扔進花轎裡了,可!花轎裡的是個傻子!
這一訊息不由讓岑穆迪夫婦如遭雷擊,可事已至此,猶如利箭在弦,不得不發了……
——
那位猥瑣的楚二爺此時卻已是智珠在握,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故作正氣凜然地說道:
“楚家敗落了,家兄名下就楚楚這滴血脈,無論如何,老夫也要給他一家人的在天之靈一個交代。”
可惜他猥瑣的相貌和他身上殘破的服飾都昭示了他的不懷好意。無奈之下,但見美婦人眉頭一展,突地綻放一朵豔麗的笑顏,眩花了在場諸人的眼睛。就連飄在屋子裡迷茫不已的葉萱語都爲之一愣。
見她輕輕端起桌上的清茶小酌一口,施施然說道:
“攜血玉之女子只嫁岑家嫡子!老爺,咱們就把這血玉收了吧,快把你腰上那塊金玉滿唐交給你兒媳婦兒吧!”
岑穆迪驚訝的回望自己的夫人,不知道她是打的什麼主意?兩人就修文一個兒子啊?其餘的兩個都是庶子,她……
岑夫人輕輕一笑,對着堂下候着的管家道:
“岑越,去,把血玉給修遠少爺掛上,記得幫修遠少爺穿好新郎裝扮啊!”
見到丈夫還是那副茫然樣子,就連下面管家也是猶豫不決。岑夫人再次微笑出聲:
“真是的,修遠可是我們岑家嫡長子呢?這個婚禮這麼簡單,真是委屈那孩子了。”
說着神色轉淡,帶着一絲哀慼嘆道:“這也算是給死去的姐姐一個交代了。”
“是!”
管家恍然大悟,帶着那塊成親信物“凝魄血玉”,領着四個捧着新郎衣冠鞋襪的下人除了正廳,在偌大的院子裡東轉西折了許久,停在了一處破落的小院子門口。
“修遠少爺!請您出來下。”
被迫跟着血玉“飄”出來的葉萱語驚訝的看着四處的景色!剛纔管家幾人走得飛快,雖說沒時間讓她仔細看四周的佈局環境,可也不至於對比這麼強烈啊?
眼前的木質院門上面青苔密佈,木門檻上被風雨侵蝕得斑駁殘破。她很好奇,住在這種院子裡的修遠少爺是何等模樣?又是何等的原因讓一位嫡長子住在如此偏遠的院落來?
疑問很快便得到了解答,院子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門後是一個身量瘦弱的少年,穿着打着奇怪補丁的長衫,臉色蒼白;見到眼前這一行人的出現,他的眼底快速的閃過一絲疑惑,扶在木門上的手指一緊,姣好的面容閃現譏誚的笑意:
“不要假裝恭敬了,有事情就說吧。”
岑越快速收斂臉上的尊敬,冷哼了一聲,單手筆直遞上了那塊血玉:
“這是老爺夫人賞給少爺的!請遠少爺更衣,到前廳成親。”
“成親?”岑修遠更是疑惑了,沒有伸手接過管家手裡的玉玦。
很明顯,岑管家本就沒有打算等他搞清楚狀況;大手一揮,身後四個強健的僕人不發一語的上前。兩人制住少年,另外兩人動作迅速的將他身上的補丁外套脫去,也不管他破舊的中衣是否適合,就那樣給他套上了華麗的一身喜慶紅裝;血玉也由一個僕人給他戴到了頸間。
過程中,岑修遠停住了掙扎,不是他認清了事實,而是瘦弱的他沒了力氣。
葉萱語就靜靜的飄在一旁,看着這些人施爲,越發好奇事件的真相了。就像是看連續劇一般,無數個問號飄過,讓人不得不一直深究下去。
再次陪着一行人返回了大廳,卻見到了奇怪的一幕:廳堂上的岑穆迪和岑夫人雙雙蒙着口鼻,就連屋裡的某些下人見到這岑管家一行人的出現也是遠遠避開了。
四個健壯僕人將岑修遠放下後,岑管家揮手道:
“好啦,你們回花園吧!記得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脫掉燒了!若有人出現長斑跡象一定來報。”
“是!”四個下人魚貫退下,岑管家對着站在遠處喘着粗氣的岑修遠道:
“大少爺就自己進去吧!在下也回房洗漱一番。”
岑修遠見他遠遠的抱拳,淡笑道:“去吧!沒碰着我也需要這麼忌諱麼?克不死你的。”笑意卻是沒達到眼裡,眼神依舊冷漠如初。打發了管家離開,他揹着雙手一步步邁進了金碧輝煌的正廳,見到正廳下首坐在地上裹着一團紅衣吸允手指的小女孩時,他若有所悟,擡頭之際,臉上的孺慕一閃而沒,剩下的只有濃濃的冷意,壓抑得直透人心:
“爹!二姨!”
“唔!”堂上的岑穆迪不敢直面兒子控訴的眼神,“拜堂吧!”
猥瑣老人也應和道:“是啊,快拜堂吧;拜了堂咱們就是親家了,一切好說……呵呵。”
岑修遠沒動,站在遠處直直的盯着五六年不見的爹爹:這就是他親爹,丟他一個人在偏僻的後院自生自滅?無奈岑穆迪完全沒意思接受他的熱情,旁邊的美婦人看他的眼神更是有些奇怪,似懷念、似憤恨……
正在這時候,外面一片嘲雜聲響起,間雜着幾聲慘叫,還有女人的哭叫!
“怎麼回事?”岑穆迪拍了拍身邊的八仙桌,站起了身子。
借岑修遠的福,門外守門的幾個下人此刻並不在原地。嘲雜聲迅速移到了廳堂之外:
“二叔爺!你還我妹妹!”
“昭旭!你別吵,二叔爺也是爲楚家着想……”
“着想?哼?你們這樣分明是害妹妹。她那樣的狀況誰願意對她好一輩子。我會照顧她的。”
話音初落,廳堂門口躍進一個十六七歲的英姿少年。一身武士短打裝備,濃眉倒豎,滿面通紅,看得出他正氣怒不已,身後跟着兩三個同樣打扮的男女正和岑家的護院武師纏作一團。
再後面跟着一位蹣跚的小腳老太太,滄桑的面孔,破舊的衣飾,不是身邊一個老實模樣的壯年男子相扶,恐怕她早就倒在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