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修遠在八角亭裡很淡定的聽完了屬下的報告,神色絲毫不見變化,還是那副冷冷的面癱之相,好在守在亭子外的小方和報告的屬下已是見慣了這幅模樣。
剛打發走了屬下去驛站繼續看着,遠處府門口便是一陣喧譁,小方機靈的跑去探聽,隨後急速的跑了回來,喘着粗氣回道:
“公子,是熊管家和孔二孃他們回來了。知道公子今後會在府中常駐,孔二孃在莊子裡找了一批丫鬟僕役,正等着公子決斷。”
岑修遠不語,凝神聽了片刻,招手對小方吩咐道:“你先去讓那些人在前廳好好待着,我去喚夫人來挑人。”
“啊?”小方風中凌亂了,誰不知道夫人“傻”名在外,此次公子突來的成親之舉已經讓地上掉落了不少的下巴。
岑修遠臉一沉,氣勢不怒而威,冰冷的顫慄感襲上小方全身,冷冷哼了一聲之後揹着手施施然往聽語軒邁去,留下冷汗透背的小方在原地木然而立,他知道公子生氣了!
聽語軒內,楚楚剛剛睜開迷濛的眼睛,盯着紅紗牀帳有些恍惚,不知道身在何處。
“小姐,你醒了嗎?姑爺讓你梳洗了隨他去前廳挑選下人。”小桃小心看了眼坐在正房廳中散發冷氣的岑修遠,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讓姑爺勃然大怒。
“嗯,你進來幫忙吧。”楚楚眨了眨眼睛,醒起自己是嫁給了岑修遠,如今在岑修遠新買的宅院裡呢。經歷了中午那一頓飯,她的心篤定了許多,只要六皇子口才不弱的話,司徒吟昊怕是不會再那麼堅持了,畢竟底牌如果全部曝露在宣朝權貴眼前,南金危矣!
對着模糊的銅鏡梳妝,看着鏡中模糊的影子,楚楚不覺第一次開始慎重思考起未來來:司徒吟昊已經不成威脅,那這樁婚事還有繼續的必要嗎?
若是岑修遠要求履行夫妻義務怎麼辦?在這個男女大防的封建社會,她的身子已經不潔,怕是任何男人也容不下這樣的妻子吧?
說起來,楚楚穿越到宣朝以來一直抱着一種隨遇而安的心態生活,只是在讓自己過得舒心的基礎上偶爾出點主意,倒是從未想過未來,也不怎麼敢想。
誰知世事難料,因緣際會下會將她推到現在這個矛盾萬分的境遇,一個接一個緊接而來的變化她完全無法掌控;想遠離的人越走越近,想要忘記的人越來越清晰,更可怕的是如今的岑修遠讓她心慌,根本琢磨不透如今一身清冷漠然的他心裡想的什麼!
若是……若是知道有這麼一天,和“小遠”的那個意外又該怎麼辦?
一時紛紛亂亂難以自持,最終看着模糊的影子抿了抿脣,決定暫時按兵不動,待司徒吟昊離去之後還是找機會把“小遠”的事情和岑修遠說一聲吧;屆時是和離還是閒置在後院就隨他吧,反正自己也沒別的穿越女那麼風光,不如低調到底算了。
“好了,小姐!”小桃貫徹自家小姐一向的愛好,挽了一個簡單的少女髮髻,簪上一朵簡單的水紅色珠花,仔細看來,穿着一身水紅衫裙的小姐還算容顏嬌俏,原來以前全被樸素的妝容給遮掩了,“嘿嘿,我們家小姐真漂亮!”
在客廳等得不耐煩的岑修遠轉過屏風就見到換了家常裝束的楚楚,她肌膚細嫩白皙,穿着這種微微豔色的服飾倒是恰到好處,只是……,看着楚楚頭上的少女髮髻,他抿緊了脣。
偏生小桃不擅長察言觀色,至於楚楚,穿越前幾乎離羣索居,穿越後見的人也有限,哪裡能看出他的不悅,主僕倆只是覺得這個姑爺(修遠)太冷漠了,有他的話,夏天倒是省去了冰盆。
“走吧!”見兩個都用傻傻帶着點畏懼的眼神看着他,岑修遠心裡煩躁了幾分,真是搞不懂自己這是在懲罰楚楚還是懲罰自己。雖是如此想着,但也沒動過半分心思給楚楚解釋清楚。
跟着他的腳步走下正房臺階,走過房前青石鋪就的寬敞平壩,楚楚的眼睛不禁被院子左側的葡萄架下吸引,盯着石桌和鞦韆有些失神:修遠這是懷念在范陽城的生活嗎?還沒等看清楚,一隻手就被溫暖的大手握住。
“夫人,快一點。”岑修遠沒有回頭,這句稱呼讓他的臉開始發燙,楚楚也被這稱呼雷得有些找不着方向,根本沒看到岑修遠從耳根到頸脖的暗紅。
小桃這時候則蠻有丫鬟的眼色,見姑爺毫不顧忌的在宅院裡就牽着小姐的手一路前行,不禁紅了臉落在一丈之外。
手中捏着溫軟的小手,岑修遠心裡一蕩,爲了避免自己破綻百出,忙開始轉換話題:“咱們府中人口簡單,只需要選幾個灑掃下人;至於丫鬟僕役,你覺得需要的話就多選幾個吧!”頓了頓,還是將自己身邊的人簡單說了下:“待會兒我把二孃派給你,有什麼都可以問她,但她要是求你什麼事,你要問過我之後纔回她,知道嗎?”
難得岑修遠一口氣說這麼多,要是楚楚還不捧場就真的說不過去了,不自覺的就被岑修遠的話牽着走了:“爲什麼?既然你派給我的,肯定是你信任的啊!”
岑修遠回頭深深看了眼楚楚頭頂的發旋,發現身高還是很佔優勢,至少不用時時和她眼神對視,不然很容易露餡。轉頭看向漸近的前廳,低低應道:“這個世上,沒有誰是值得完全信任的,因爲誰都不會毫無條件的幫助誰?”心裡默默加了一句:先生你除外。
忠誠如熊大、孔二孃、蝮蛇、小方几人,不都是看着宣葉的盈餘能夠供養越發沒落的靈山一脈才盡心盡責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