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個冬天, 也不全是寒冷的。
我放假回到自己家沒幾天,奶奶家的狗就生下小狗崽了,鄰居親戚都去要, 我媽硬是搶回家一個。
“我是給你搶的, 你不是想養嗎?”我媽媽翻箱倒櫃找東西給小狗當被子, “就當你上次的生日禮物了…”
她到底還是遺憾我九月份的生日沒有在家過。
我的心裡好像突然被媽媽點亮一盞燈, 歡呼雀躍地看着箱子裡的小狗, 迫不及待地伸手抱起來。
它那麼小,那麼軟,那麼暖, 我抱着它,怕把它摔着, 把它的狗爪子緊緊地攥住。
我以後可以光明正大地說:狗崽子, 狗眼, 狗爪子了,這不是罵人。
我媽開始剪剪縫縫, 她對我說:“你給它起個名字吧。”
“叫什麼好呢?”我用手指撥了一下它的耳朵,它剛睡醒似的睜大眼睛茫然地看着我。
這表情,這眼珠子,竟然有點像朱寧。
“叫你寧寧吧,哈哈哈哈…”我信手拈來, 想起朱寧如果知道一定會氣死, 把自己笑的肚子疼。
“…還是叫你豬豬, 媽, 豬豬怎麼樣?”
“反正是你的狗, 我不管。”我媽難得不對我的事情指手畫腳,以前我連怎麼擦屁股她都要指導一番。
嗯, 這是我的狗。
它叫豬豬。
豬豬是一隻金毛,我羨慕地說:“你真好,不用去染髮了。”
它左顧右盼,絲毫不理會我。
“豬豬。”我蹲下來。
它很聰明,已經能知道自己的名字了,扭過頭,炯炯有神地盯着我。
我撫摸着它的毛髮:“人間不好玩,你們狗間好玩嗎?”
它依然盯着我,不明就裡。
爸爸回來了。
豬豬迅速跑到門口他的腳邊。
爸爸嚇了一跳:“嚇死我了,這是個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我嘟着嘴,預見到他不會同意我養狗,小時候養貓被抓了好幾次,每一次爸爸都大題小做地帶我去打疫苗,一打就打一星期,整整七針。
“不行,這被咬一下還了得?”我爸聽到媽媽說給我抱了狗養,態度堅決。
“你見過誰家寵物狗咬人啊,咬人的都是大狼狗好嗎?”我抱着豬豬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它長大了就成大狼狗了。”我爸看我抱着它,“你給我放下來,你又想打針了是吧。”
我抱緊了豬豬,“就不。”
我想起秦可兒說王子霖“偷“別人小狗的事情,想如果我爸實在不同意就讓可兒把狗送給王子霖,他一定會善待它的。
豬豬仰着頭急促地喘着氣,眼神呆滯。
“你看你看,它多可愛啊,多可憐啊,怎麼會咬人呢。”我猛地把豬豬舉到爸爸眼前。
“哦喲!”我爸頭往後撤,又嚇了一跳。
豬豬也把頭往後撤。
好了,他倆互相不喜歡。
“是你自己害怕吧?你是不是怕狗?”我用了拙劣的激將法。
我爸:……
媽媽找到了厚墊子,走過來說:“別爭了,投票,不同意養狗的舉手。”
沒人舉手。
可能我爸覺得舉手太傻了。
豬豬就這樣正式入戶。
豬豬從我懷裡跑下來圍着我的腳轉,把鼻子蹭在我腳踝上露出的半截襪子,不停地嗅。
我把它抱在懷裡,撓它袒露出來的長者旺盛金色毛髮的肚皮,“叫你豬你還真傻啊?我的腳臭不臭?”
豬豬在我懷裡打滾。
我的喜悅之情難以言表,拿起手機給它拍了一張照片,豬豬很配合地看着鏡頭,撅着尾巴。
豬豬讓我們家這個冬天多了很多笑聲,它的尾巴可以不知疲倦地搖一天,我爸看不下去了,指着它教育道:“累不累?不知道節約體力嗎?累得猝死了怎麼辦?”
“什麼叫猝死啊,你可真會說。”連媽媽都看不下去了。
我和我媽繼組成“反煙聯盟”後又組成了“護狗聯盟”。
“希希,你寒假想去哪兒玩嗎?”爸爸過來問正在逗狗的我。
“不去,天太冷了。”我繼續擡起豬豬的前腳,教它兩隻腿走路。
沒過一分鐘,我爸又走過來:“要不過幾天咱們一家去醫院體檢一下吧。”
“不去,我好好的,哪兒都沒毛病,不想去。”我把沙包扔遠,指揮豬豬,“去,拿回來。”
我爸急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指着豬豬說:“它是你孩子嗎,整天和它黏在一起。”說完拿起遙控器,看自己的電視了。
我明顯地感覺到,爸爸自從我雨天摔倒之後比以往更熱情些,以前他只會本能地充當爸爸的角色,但他現在越來越主動了。
儘管我還不是很適應。
我想到李芷柔的家長,明白了原來每個人都在學習,當家長也是,有的人一學就會,有的人要學十幾年,有的人一生也學不會。
在我媽和我的狂轟濫炸之下,我爸繳械投降,上交煙盒打火機,準備戒菸了。
我們制定的第一個方案就是替代。爸爸愛吃巧克力,我媽從超市買了一大箱巧克力棒,老莫只要煙癮犯了就讓他吃這個零食,嘴巴不閒着,也就沒有空去吸菸了。
但是媽媽說要循序漸進,所以每天他還是有一天一根菸的分配額。
這天我看爸爸拆開了一小盒巧克力,只見他抽出一根巧克力棒,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做抽菸狀,放在嘴邊吸了一口,又放在菸灰缸上磕了磕。
男人啊,抽菸的男人啊,真可憐。
人一旦有了軟肋,不論是生理的軟肋還是心理的軟肋,就顯得很弱小。
“莫希,寒假你來我家玩吧?我想找些同學來我家玩兒。”朱寧不知道從哪找到我的手機號,我都習慣了,反正他們老師的孩子有亂七八糟的方法,包括他上次說的“讓他媽媽打電話問班主任”。
“去你家幹什麼?沒什麼好玩兒的。”又聽到朱寧的聲音,我承認自己有些欣喜,但還是裝作冷冷地說。
“我爸媽最近終於和好了,我想找點同學來我家熱鬧熱鬧,爸媽也能開心點兒。”
朱寧的聲音有些累,有些大人才有的疲憊和緊張。
上次期末考試結束之後,我剛出考場,隨着人流慢慢蠕動,樓梯口很擁擠,突然從下面硬生生擠上來一個人。
“朱寧。”我喊道,“等會一起回家嗎?”
“你先走吧,等會我和我媽媽一起走。”他邊說邊擠着上三樓的辦公室,來不及回頭看我一眼。
“其實我家不在雅苑小區,我家在市下面的鄉鎮裡,去不了你家了。”我回答,雖然我很想去,我很想在他孤單的時候也站在他身邊,從那天考完試的匆匆一面到現在,已經半個月了,我有些想他。
我不知道這叫不叫喜歡。
“哦,好吧,那我掛了。”他說。
“嗯,再見。”
掛了電話之後,我看着圍着我的腳轉的豬豬,蹲下來抱着它,對它說:“你要好好的。”
晚上躺在牀上,電熱毯提前忘開了,現在還不熱,我凍的睡不着。
拿起手機看着豬豬那張照片,嗯,真的很像朱寧啊。
我把照片用彩信發給朱寧,說:“你看像不像你?”
“不像。”
“對,你會笑,它只會搖尾巴。”
朱寧,你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