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琴見了,心裡就冷笑了一聲,因對秋漪道:“那也好!想他見了你,心裡只是更高興的!”秋漪果然就同她出了落雪軒,急急往馬廄裡走。
剛走到那裡,迎面就見瑞安快步出了來。王瑞安見秋漪神色焦急,就問:“表嫂,中午吃了也不睏覺,到這裡是爲的什麼?”
秋漪就道:“瑞安,我須用一輛馬車,出去一趟。”
春琴見了瑞安,只怕他多事,因就趕緊低聲對秋漪道:“我的姐姐,你還囉哩囉嗦地說什麼!好歹叫輛馬車,趕緊出去的爲好!”
秋漪聽了,也就對瑞安道:“瑞安,也沒什麼事!”瑞安也有急事在身,聽了秋漪這樣一說,也沒多想,就道:“表嫂,那你去去就回!”
春琴見瑞安走了,便又假裝皺眉,對秋漪道:“姐姐,莫如還是你一個人去吧!我不去了!”
秋漪聽了,自然問她:“怎麼了?你又有什麼事?”
春琴就道:“我屋裡還熬了湯呢。你不知,涵兒是個粗心大意的,且這幾天也病了,只在牀上躺着呢,我喚也喚不動,叫也叫不起來。我擔心我和你去了私塾,回來我這碗湯也就完了。莫如,還是你一人去吧!再則,夏安素來在家也不待見我,他只是和你交好的。你去了,他只是比見了我高興的!”
秋漪心憂夏安,明知春琴的話有紕漏,但也沒有往裡深想。她便對春琴道:“那也好,既然如此,那你不如回去,我且一人去好了!”
春琴一聽,更是點頭:“那我果然就去了?”
“去吧。”
這邊廂,秋漪也就叫了輛車,帶了一點東西,果然就出了柳府。那邊廂,柳氏和洪氏已然在合計在什麼地方下手兒了。洪氏行動快,早就將柳府今日要賣一個丫頭之事,告訴了人販子馬婆子。那馬婆子早些年可是個幫人說媒的媒婆,但這幾年,她見販人一本萬利的,就改行做了這個缺德的營生。
昨兒個,洪氏就悄悄出了柳府,專門去那花枝小巷去找那馬婆子。那馬婆子未見過洪氏,洪氏對她自報家門,只
說是柳府的一個下人,因受了主子的令子,要往外頭賣一個不中用的丫頭。那馬婆子見了,就嘿嘿笑了一笑,上下打量了洪氏一下,口中說道:“你們柳府是這海陵城內鼎鼎有名的大戶人家!我瞧您這穿戴,看着真不像是下人!我看,您也是府上哪位主子吧?”
洪氏聽了,就與她搖頭:“主子?我哪是?這柳府的主子豈是這樣輕便出來的?”
馬婆子聽了,就道:“但你的打扮,看着到底是像。這衣裳料子是好是醜,我可是一眼就能瞧出來的!您可別蒙我!”
洪氏就道:“衣裳?您老是不知,那柳府富貴,這做下人的一應衣裳褲子鞋襪卻是府裡統一配置好的。這下人們穿得好了,與府裡也是體面。其實,也不過和別的府上一樣地幹活,也沒什麼兩樣
兒的!”
馬婆子聽到這裡,心裡也就有幾分信了。因就與洪氏道:“你說得也是!若你真是主子,只怕不會這樣低調出門!只是,你我既做這交易,我也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如今人也難販賣了,價錢兒也低,不比以前了,也不知怎地,行情就是這樣不好!”
洪氏的心不在價錢上頭,聽了就問:“那麼你說,你願出多少錢?我不過替主子辦事,但到底也是能做主的!”
馬婆子聽了,就將她往裡頭引了引,低聲說道:“那麼就二十兩,你看怎樣?”馬婆子說完了,便伸了兩根手指,兩隻眼睛賊溜溜兒的。
“二十兩?”洪氏也不想價錢竟是這樣低。想當初將府上那十個戲子賣了進妓院時,好歹每人也是五十兩紋銀。當真竟是這樣低麼?洪氏雖只想將秋漪早點賤賣了,但到底也想趁勢得點錢!
馬婆子見她猶猶豫豫的,就有些不高興了,她甩了臉子,對洪氏道:“這還是好的呢!如今西邊大旱,五兩銀子可就能買一個壯實的大姑娘!如今,這些女孩子竟是不值錢了!”
洪氏聽了,心裡就有些懊惱。再則,她對馬婆子到底是瞞了一點的。馬婆子問她,這丫頭可是個黃花大閨女?洪氏聽了,還只是點頭兒的。洪氏心裡,也不想弄巧成拙的,因就對馬婆子咬了咬牙,狠狠心道:“行!二十兩就二十兩!只是這丫頭性子倔烈。你若見了她口裡塞了棉花,背上綁了繩子,也不要覺得奇怪就行!”
這馬婆子見價錢說定了,就再拍了大腿,口裡說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你若不綁,橫豎到了我這裡,也是要綁的!”
洪氏就問她:“你到底多久能將她運了出城?到底是柳府的丫頭,如今雖用不着了。如今這將她賣了,與名聲兒上也不大好。因此,自是越快越好。”
馬婆子就道:“我懂你的意思!你放心,但凡交了給我。黃昏頭上,我叫的騾子車,也就將她送了出城了!到了那城門口,自然有人接應我!”
洪氏一聽,也就想問得更仔細。“到底你販的這些丫頭,都賣到哪裡去了?”
馬婆子就道:“那邊塞上也缺女人,將她們高價賣了那裡做軍妓,這是一種。還有就是賣了給那山頭寨頂的強盜土匪們,只是這一種,卻也危險,與強盜們做生意,可就要擔心掉腦袋!那些強盜們有了錢了,卻又不想去搶人家的黃花大閨女了,只管學起文縐縐地來買人!他們出手也大方,但卻難纏。不過,若沒有別的好的去處,我也就不管了,有銀子就好!再一個,遇到姿色卻是上等的,又會一點文墨會彈一點曲子的,那我也不糊塗,只管往那各處的妓院裡高賣去!”
洪氏聽了,也就點點頭,說道:“看來,你這買賣是做精了!”
馬婆子聽了,卻又嘆了起來,告訴她:“真正,我們也不過是混口飯吃。到底是往刀尖子上舔飯吃!誰不想正正當當地
做生意呢?”
馬婆子就道:“我是沒辦法!我老頭子早死了,只剩了兩個兒子跟着我。他們也不知怎地,竟是被人勾引着去賭錢喝酒,如今利滾利的,只是欠了好大一筆錢。我將家裡的房子都賣了,連棺材都折賣了,只是還不夠。這三天兩頭地,有人上門要債。我是要死死不得,要活又活不好。聽說販人來錢快,我便將心一橫,橫豎就走上這一條邪路了。我是回不了頭了,以後更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反正總是要下地獄的。”
洪氏就道:“人死了,也就罷了。當真是有地獄麼?”如今,她手裡也早捏了人命,但卻活得滋滋潤潤的,心裡一點也不懼。
馬婆子就嘆:“這也只有死了的人才能知道!罷了,不提這個了,我與你提這些個做什麼呢?如今,這海陵城裡裡外外的,也不止我一人做這門生意的。官府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兒的。”
馬婆子說着,就從懷中掏了二十兩銀子,遞了給她,說道:“你既是柳府的人,我自然不能太爲難你。這二十兩的銀子,你不如先收着。你且告訴我,你那馬車可是將那丫頭給送到哪裡去,我好派人接應!”
洪氏就道:“端肅私塾附近十里外。車馬到了,我就叫人來叫你。只是,你到底沒見着人,我也不好預先收了你的銀子!”
馬婆子聽了,就搖着頭兒道:“有什麼呢?真正,與你們府上做生意,我也不怕的。柳府的名頭兒那樣大,哪裡會誑我呢?”洪氏見了,也就收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秋漪乘着馬車,越過一簇高大的雲鬆,也就快到了那端肅私塾。不想在這途中,那車伕卻又下了馬,對着秋漪道:“大少奶奶,請容小的停一下!”
秋漪在車裡聽了,就問馬伕何事。這馬伕就過來老老實實地回秋漪:“大少奶奶,方纔出門時,我回過洪姨娘了。因小的有一門要緊的親戚就住在這裡。小的在府裡聽一個小廝說,如今他生了場重病。小的卻也未曾來看過他。今日,到底得了空了,便想停了馬兒,順勢來瞧一瞧。大少奶奶,小的這就趕過去看望一回,大少奶奶還請在這邊略等一等!”
秋漪聽了這話,如何不依?因就對這馬伕道:“既如此,你便趕緊就去。”
那馬伕聽了,趕緊就跪下道了謝,方就駕駛着車子,疾速往一邊的莊子上駛去。秋漪見了,便走到路口邊,立在一棵大樹下暫且歇息一下。看着遠處碧油油的農田,秋漪的心裡反起了親近之意。
一陣微風拂過,她便覺得不那麼熱了。她見這野桑樹上長滿了紅紅的桑葚果子,便想順手摘幾顆來吃。這時,一隻大手就朝她背後伸來。秋漪的注意力只在樹梢上,一點不曾留心身後。當她發覺自己的頭被什麼東西扼制住時,她的口中已然塞了團厚厚的棉花。
“嗚嗚——”她張着口,只想將棉花團吐掉。更想回頭,看清這捉拿她的是何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