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巧不成書,不狗血不足以構造一部人生劇。
沅夏安纔剛從急救病房出來,便看到迎面而來的兩人。
祁靜姝因爲傷到了右腿,只有左腿能夠支撐受力,因此洛謙不得不攙扶着她走路,
兩個人半摟半抱的姿勢曖昧至極,李晨洋也乖巧聽話的跟在祁靜姝身邊,一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模樣,再看看祁靜姝和洛謙兩人不時的深情凝眸對視,好一副鶼鰈情深。
這一幕落在沅夏安眼底,似一根細刺狠狠紮了她眼睛一下。
忽地眨眼,這才強迫着自己將視線從那三人身上挪開。
她本不想上前去打擾人家的天倫之樂,本想着視若不見的悄悄離開,奈何對方卻不給她這個機會。
祁靜姝眼尖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沅夏安,忙出聲喚道,“夏安!”
洛謙在聽到這名字時,身子徒然僵了僵,但他還是很好的掩蓋住了自己的情緒,只是視線控制不住的朝着沅夏安站着的地方望去。
她穿着簡單的套頭毛衣,白色鉛筆褲將她雙腿襯得筆直修長,柔順的墨色青絲隨意的耷拉下。
此刻,沅夏安就這麼遠遠的站着,眉目平和的看着他們兩個人,驀然,眼底掠過一抹極爲濃重的暗色,轉瞬即逝,令人無法精準捕捉到她的異樣。
就這麼站着,誰都沒有先動,遙遙相望。
到最後,沅夏安朝着他們兩個人微微頷首致意,垂下的長睫斂去了眼中落寞,側身後,便不再停留,擡步朝着醫院大門口走去。
洛謙扶着祁靜姝的手漸漸鬆了力道,視線膠着在沅夏安身上。
看她越走越遠,那抹單薄的身影沐浴在斜陽光線中猶如虛化,彷彿只是幻象,碰不得也留不下。
眼看她離開,洛謙忽然間心慌了,似乎她真的就會這樣從自己的世界裡走出去,再也不會回頭看自己了...
觸電般的鬆開了扶着祁靜姝的手,他頗爲着急的跑了出去,四處搜尋沅夏安的身影。
而祁靜姝在被他拋下的時候,也愣了神,這還是第一次他爲了其他女人拋下自己不聞不問,連一句交代都沒有就這麼跑掉。
一時間,她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大廳內,兀自出神。
最後,洛謙在公交車站找到了沅夏安,看到她站在站牌邊等公交時,洛謙懸浮着的心臟才漸漸落回了原位。
找到了人以後,他反而開始遲疑不定了,想過去又覺得沒臉,可是就這麼眼睜睜的目送着她離開,洛謙也做不到。
他猶疑着不敢上前,沅夏安剛好回頭,在見過不遠處的洛謙時,她愣了會神。
怎麼?他沒陪着瘸了腳的祁靜姝嗎?
四目相接之時,洛謙略沉了眸色,既然沅夏安都已經發現他了,他也沒有什麼好需要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了,在她的目光中,洛謙邁開長腿,步伐穩重的走向她。
直到他站在自己面前了,沅夏安還有些懵,呆呆的凝着他。
“安安..”兩個人的位置像是顛倒過來了,洛謙頗爲孩子氣的試圖去拉她的手,說話的聲音也儘可能放柔和,活生生就像是個在主動跟家長承認錯誤的孩子。
沅夏安避開了他的觸碰,微涼的指尖只擦着她手背皮膚而過。
洛謙一僵,漆黑銳凖緊鎖着她的臉,在他如炬目光的注視下,沅夏安終是啓脣出聲,“李成安的事情我已經處理好了,他不會利用這件事情纏上你,至於祁靜姝...”她眼眸微暗,隨後聲線平靜的出聲道,“短時間之內李成安應該不會去騷擾她,我還是建議你儘快幫她換個地方,安全點也保險點。”
他想聽的不是這個,可是洛謙究竟想要什麼,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洛謙只是覺得沅夏安的反應不應該是這麼平靜,不應該理智的跟他分析現狀,告訴他應該怎麼處理...
這樣的沅夏安,他忽然間覺得自己好像一點都不瞭解,冷靜的嚇人,也讓他心驚,徒然萌生出一種即將要失去她的錯覺...
相對兩無言,洛謙始終緊盯着她恬靜的臉蛋不放,好半晌,他試圖出聲解釋,“安安,剛剛的事情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拋下你一個人,我...”
“呵”一抹輕笑自她脣間溢出,她頗爲自嘲的笑道,“沒事,你不需要跟我道歉,你也沒有對不起我,再說這樣的事,我早就已經習慣了。”
是啊,這些年,洛謙只要是遇到祁靜姝的事,就會毫不猶豫的一次又一次的將她一個人丟下,她早就習慣了,不是嗎?
可是...習慣了,爲什麼還是會感覺到心痛?
這樣自嘲自諷的沅夏安很陌生,他蹙眉,微張了張嘴,似是想要開口爲自己辯解,可他最終還是敗在了沅夏安言語中的輕嘲之意。
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了力道,洛謙沉下了嗓音,啓脣道,“安安,剛剛那種情況,就算是作爲朋友,我也應該出手相助,你能夠理解我的,對嗎?”
他小心翼翼的挑眸望向沅夏安,企圖能夠得到她的迴應,奈何,沅夏安仍舊是神色淡淡,絲毫不爲之所動。
洛謙挫敗的輕輕嘆氣,“安安,不要鬧小孩子脾氣,好嗎?”
小孩子脾氣?
也對,在洛謙心底,她沅夏安一直都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思及此,沅夏安輕笑出聲,眉眼豔豔,只是盈澈雙眸內並無笑意,“你要說我鬧小孩子脾氣那就是吧!我沒意見,而且洛先生也不需要特地來跟我解釋。”她深吸了一口氣,淺笑道,“趕緊回去吧!祁小姐不是還被打傷了腿嗎?你現在這麼跑開將她一個人拋下不太好。”
聽到沅夏安的冷冰冰的話,洛謙不悅顰眉,猛地拉住了她的手,熟料,沅夏安的反應出奇的大。
她極爲反感的用力甩開了洛謙的手,厲聲道,“我叫你走,你聽不懂嗎?”
洛謙何曾見過這樣的沅夏安?
唯一的一次還是在婚紗店裡,她情緒崩潰的將長久以來壓抑於心底的委屈齊齊訴出。
現在,沅夏安努力的想要平復自己的心情,只是起伏的胸膛泄露了她的快要暴走的情緒。
真的什麼都沒關係,只是請不要再這麼一次兩次的到她面前秀他們兩個人有多麼契合,多麼恩愛。
她也是個人啊!看到了難道就不會心痛嗎?
這些年,她被丟下的次數還不夠多嗎...
眼眶溫熱,眼底逐漸蓄滿了水霧,她撇開了頭不去看洛謙,只是心底還隱隱作疼。
她好不容易纔鼓起勇氣,去拉住他,乞求他不要走,可是洛謙還是離開了,一如兩年前,她表白以後洛謙轉身就跑,絕情的將她送出了國。
這次回來,沅夏安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去接近他,可是都被他拒之門外。
如果不是那次在山莊的無意相見,恐怕這輩子她都不會再見到洛謙...
洛謙一噎,如同被一雙手扼住了喉嚨,想喊出來都無法出聲,只能夠這麼靜靜看着她。
“其實我早就明白的,兩年前你就拒絕我了,我也知道你喜歡的人一直都是祁靜姝,這次回國,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現在我看到了,我沒有機會,你也跟過去一樣始終沒變過,我知道我應該死心了,所以..”她說着聲音莫名哽咽,沅夏安擡手抹去了臉上的眼淚,始終側着頭不肯正面看他,聲線輕顫,“你不用擔心我會糾纏不清,我很快就會回到俄羅斯去,以後也不會再回到江川來了。”
她想了很久了,從婚紗店那一次以後,沅夏安就在想自己是不應該這麼妄想下去了,洛謙心底的人自始至終都沒變過,那個位置上的人也永遠不會是她。
這麼死乞白賴的硬是要摻和進別人的感情生活中,這是第三者的行爲,而這素來是她最爲不恥的,所以她認清了現實以後,不願意再去做試圖破壞別人感情的插足者了。
一聽到沅夏安說要走,說要回到俄羅斯去,洛謙纔是真的知道慌了,他將沅夏安用力掰正過來,迫使她看着自己,“安安,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你不用再回到俄羅斯去,就留在江川,我也不會在躲着你...”
“躲不躲着我都無所謂了,我..”她疲倦的微閉上眼瞼,帶着濃重的鼻音出聲道,“我不想再喜歡你了,洛謙,這些年,我也挺累的,真的..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每次靠近你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氣,你也不知道我每跟你說一句話,要在心底排演多少遍...”
“回國的時候,我很緊張,我以爲你至少會來機場接我的,可是你沒有過來,我知道你在躲着我,兩年了,你都還不願意見我,我應該早就明白的,你對我始終都沒變過,所以...”她越是說聲音越是顫抖,眼淚糊了臉,她淚眼婆娑的看向洛謙,扯着嘴角,勉強着自己笑,“洛謙,我放棄你了,這十五年來,我對你怨過想過念過,現在統統不重要了,我願意放棄你。”
說出這番話來,沅夏安心底早已經潰不成軍,她懷着滿腔熱情去接近洛謙,卻總是被他輕而易舉的當頭澆滅火焰。
她總說,不打緊,只要洛謙還沒有結婚,她就還有機會。
可是沅夏安太低估了洛謙要回避她的決心,也太高估了自己的抗打擊能力,她真的受不了,每次都要看着他們兩個人在自己面前恩愛纏綿。
長此以往,她不僅喪失了靠近他的勇氣,她甚至連想要接着在江川生活的心都漸漸冷卻了。
或許,回到俄羅斯去,會成爲她唯一的一條路。
躲得遠遠的,從此天涯兩相隔,此生再不復相見。
她的話,令洛謙心如刀割,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舉動會給沅夏安造成這麼大的傷害,他也不知道這個傻姑娘一直都在背後這麼默默承受着他給予的一切,哪怕是遞給她一把毒酒,她也會沉默寡言的收下。
洛謙微張嘴,似是想要說點什麼來安撫她的情緒,可是他挫敗的發現,自己好像沒有什麼話可以說出來讓她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