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堂妹……五堂妹這是什麼意思?我們是真心誠意來跟你道歉的,即便你不肯接受,可也不能這樣說話吧……”
個高的庶姑娘癟着嘴懦懦地嘀咕了幾句,使得蕭折靡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柔如水爛漫無邪。她再次點了點頭,認真地看着身前的兩人,言辭十分懇切:“好的,我知道了,還有其他的事嗎?沒有的話就請讓讓,你們身材太高大,宛若一座小山,擋了我的光了。”
什麼叫身材太高大,宛若一座小山?!
兩位庶姑娘氣得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她們身材雖說算不上窈窕,可也都不過十三歲的年紀,只是尚有些嬰兒肥而已,絕對不是那種重量級的人物。可是,這偏偏就是她們倆的痛腳,因爲蕭折靡比她們年紀還要小一歲,臉蛋兒同樣有些圓潤未脫稚氣,但是人家看起來就是纖弱窈窕,這真是讓她們倆萬分羞怒。
個矮的庶姑娘再也忍不住了,聲音頓時拔高,一邊委屈地控訴蕭折靡,一邊擠出晶瑩的淚花:“五堂妹,古有云:得饒人處且饒人。今日我們已經真心悔過來求得你的原諒,可你先是拿祖母的懲罰來給我們難堪,現在又拿我們的形體取笑,這難道是一位名門貴女應有的德行嗎?是的,我承認你的出身高貴,高人一等,可你如此作爲仗勢欺人未免太*份了,傳出去也是惹人詬病。”
她說得聲淚俱下,已經將私學裡十幾位姐妹全部吸引了過來,就連蕭沉鸞等人也被驚動了。
蕭折靡見狀絲毫不爲所動,嘴上的笑容更是意味不明。看了一眼皺眉的蕭沉鸞便沒有再理會那兩人,自顧自取出書本,開始一頁一頁翻起來,看樣子似乎還挺專心。
這情形可真是出人意料,兩位庶姑娘有些尷尬,但做戲要做全套,這麼多人看着,硬着頭皮也必須哭到最後。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才第一天就又開始找人的麻煩了……”蕭何歡幾人偷笑着開始竊竊私語,準備看蕭折靡的笑話了。她就知道這個五堂妹是個惹事精,纔不可能那麼乖乖地念書。
蕭沉鸞眉頭皺得更深,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只好出聲道:“行了,今天是羞花先生教學第一天,少鬧出點事情吧。要是傳到祖母耳朵裡你們準沒好果子吃。”
由於她向來備受推崇,是整個圈子裡的核心人物,所以她一開口,頓時就有幾人附和地點了點頭。
兩位庶姑娘哪肯就這樣罷休,別說沒給蕭折靡添堵,就是自己也覺得狼狽收場太丟人啊。於是壯着膽子一挺胸,哼道:“三堂姐不必爲她說話嚇唬我們,今天這事兒就是告到祖母面前我們也是不怕的。”
“是嗎。”
蕭折靡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然後又翻了一頁書,連頭也沒擡一下就繼續看下去。
越是這樣不動聲色,蕭沉鸞越覺得古怪,她心知這個五妹妹可從來不是個肯忍氣吞聲專心看書的人,今天這樣的舉動必定有原因……她四周看了一眼,突然反應過來,這時間早過了該上課的時間了,可是羞花先生還沒有來。不用想也知道先生斷不可能因爲記錯時間,或是記錯日子而遲到,那麼就只有故意爲之這一個解釋了。
蕭沉鸞深深地看了一眼蕭折靡,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做自己的功課,再也沒有理會那兩人。
“奇怪,三姐姐和五堂妹在弄什麼玄虛?”蕭留音原本也圍在這裡看熱鬧,但看到這兩人相同的動作不由覺得蹊蹺。她是蕭二爺王姨娘的庶女,平時跟蕭沉鸞和蕭折靡關係都是不好不壞,這倒不是她胸無大志,反而是因爲她自命清高,不屑於對這兩人阿諛奉承。
雖不解其意,但想了想也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來。
除了她們三人,其餘的十幾位姑娘全部都圍在一起或冷眼旁觀,或指指點點,興致盎然地看着這出鬧劇,絲毫沒有想到上課的時間早已經過了。
羞花先生隱在窗外從頭看到尾,將嘴角的笑意斂去,輕咳了一聲才款款走進堂裡,冷聲道:“真是讓我長見識了,原來諸位貴女們的風儀就是這樣的。先生不來便不能自覺溫習書卷,還聚在一起像是市井民婦一般湊熱鬧,更有兩位甚至當衆痛哭流涕——我手上若有一面銅鏡真該讓你們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和那下等奴婢粗婦有什麼區別!這樣的秉性作爲若是放到宮裡去,早就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了。以爲貴氣只是看誰生的高貴,看誰書讀得多嗎?”
被她一番話喝住,所有姑娘立刻屏息凝神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不敢再多說一句話。那兩位庶姑娘更是難堪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連忙擦了眼淚低下頭去,不由暗暗思量這位新來的女先生怎麼這麼兇?
羞花先生嚴厲的眼神一一掃過堂下十幾位姑娘的臉,手上卻輕輕理了理衣袖裙裾,姿態仍舊優雅萬分。她接着道:“所謂貴氣,所謂優雅,所謂端莊,不只是你們的出身和詩書就能完全帶來的,它還由你們的心胸,氣度,談吐,涵養,眼界甚至一舉一動都能體現出來。就像剛纔,在你們諸位貴女都在看熱鬧,甚至露出淺薄的表情,做出大*份的動作時,五姑娘從頭到尾都在翻閱詩書,神情寧靜,不急不躁,知道自己應當做什麼,這纔是貴女當有的風度。還有三姑娘,在鬧劇發生後她勸了一句希望能息事寧人,但由於另外兩位姑娘不依不饒,她便不再多管閒事也坐下來做自己的事。最後還有一位四姑娘,她也看熱鬧看了一會兒才坐回去,可是好歹她在我進來之前是坐回去了的。”
“諸位貴女們,我感到大失所望,堂堂安國公府十幾位嫡庶千金,竟然只有兩個半稱得上是名副其實的貴女。”羞花先生說到這頓了頓,緩了一口氣,眼中的情緒明顯開始輕蔑起來:“而剩下的,我看不過都是有着高貴出身的暴發戶罷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說的就是你們——當然,這並不包括方纔雙淚涕下的兩位姑娘,因爲她們連金玉其外都不是。”
羞花先生這一番話不可謂不猛烈,完全是找着最痛的地方死死地下手,瞬間讓所有姑娘全部變了臉色,甚至還有幾位年紀小點兒的從沒受過這樣的訓斥,眼睛一紅就要哭出來了。
仍舊風輕雲淡不動聲色的只剩蕭折靡和蕭沉鸞兩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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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蕭留音也變了臉色,一半慶幸一半不服,憑什麼五堂妹那樣的都能算一個,她只能算半個?
蕭何歡更是死咬着脣,瞪蕭折靡瞪得眼珠都要凸出來了。除了嫉妒她又被羞花先生誇讚以外,還將被先生貶低這件事也歸咎到她身上去,若不是她先和那兩個庶姑娘鬧起來,自己怎麼會被先生瞧不上?!
見到她們全部臉色蒼白,大受打擊,羞花先生這才稍稍覺得滿意,露出些許笑意,說道:“這便是我教導你們的第一堂學問,看清楚自己現在的本質。你們早已被平時那些奉承諂媚或是客套的稱讚給迷惑了,當真認爲自己這樣就算是一位貴氣優雅的名門千金,別那麼看得起自己,還差得遠着呢!從今日起,我先教你們把言行間最基本的貴女姿態學出個幾分,再開始談論詩書才藝的問題。”
於是整個課堂間羞花先生都沒有讓這些姑娘碰任何書卷,而是不停地訓練走路的姿態,說話的神情以及坐臥起行和與不同人交談這些最基本的東西。
蕭折靡和蕭沉鸞兩人時常充當一些典範被羞花先生叫來給其餘的姑娘們做演示,除此之外,她們倆就只是坐在一旁觀看,實在要算是這裡最閒的兩個人了。
蕭折靡正笑眯眯地看着堂中兩兩一對行走的姑娘,耳邊卻突然傳來蕭沉鸞的聲音:“五妹妹果然是大有長進了,士別三日,真令我刮目相看。”
她轉頭似笑非笑地看着蕭沉鸞認真的表情,漫不經心地回答:“三姐姐也不賴,這不就要被先生收作弟子了嗎——能得這樣的先生悉心教導,日後豈不突飛猛進,無人可比。”
蕭沉鸞突然覺得這樣的五妹妹讓她覺得很陌生,她竟然完全看不透。想了想她試探地問道:“五妹妹可是心有不甘?”
“什麼?”
蕭折靡詫異地覷了她一眼,沉默了幾息才笑着反問:“三姐姐在跟我開玩笑嗎?我爲什麼要心有不甘?”
蕭沉鸞皺眉下意識回答:“先生只收我爲弟子,而你表現也同樣不差卻……”
說到一半她突然噤了口,終於有些明白了,不錯,先生是要收她爲弟子。可同樣的,先生從未說過不會再收第二個弟子這樣的話。初見面先生便誇五妹妹性子有趣,而今天表現最好的很明顯也是五妹妹,那麼先生要收作弟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蕭沉鸞更加認真地打量了一眼輕笑着看那些堂姐妹走路的五妹妹蕭折靡,不禁覺得,或許她的對手除了夏侯棲眉和葉蟬以外,恐怕將要再添上她這位五妹妹了。
至少現在就已經值得她慎重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