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米讓我先下樓,傳達我已經無力再勸的信息,這樣她父母就不會遷怒於我。自己的孩子自己瞭解,我不過是他們想象中的救命稻草,僅限想象。他們一直都覺得我挺冷靜的,跟着顧米這麼長時間了也從來不泡夜店逛酒吧,所以將我當做顧米生活的標杆,希望我能正一正她。
我之前對他們是非常尊重的,可聽完顧米這些話,我即便告訴自己沒必要遷怒於她的父母,內心那份敬重還是失了。
章魚送我到門口,他以前很少抽菸,如今身上也沾了很濃的煙味兒,他在玄關處拉住了我,啞着嗓子問:“童童,如果我現在真的知錯了,如果我發現心裡最愛的那個女人是顧米,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回心轉意。”
我微愣的看着他,其實我是想嘲笑他,對他說活該你後悔的,可牽涉到愛情,便是一潭探不到底的渾水,誰也不能說誰沒犯過錯,誰也不能說誰沒付出過。
我垂目看着冰涼大理石鋪的地板道:“我想,也許不可能了。”
章魚耐着性子繼續說:“就算是塊石頭,也有捂熱乎的時候吧?”
我笑了,看向他說:“章宇天,你對米米是不是一顆赤誠之心,不光你自己清楚,其實米米也是能感受的到的,上天會給珍惜真心的人褒獎,會給不珍惜真心的人懲罰。每個即將被執行死刑的人都是後悔的,愛情走了也是一樣,可後悔是沒有用的。”因爲心臟已經被別人佔據了,即便你再想攻佔回去,也沒那麼容易了。
章魚臉色很難看,非常難看。
我不想再戳痛他,語重心長的對他說:“章宇天,如果你告訴我你愛米米的話是真的,那你就和她離婚吧,給她你的補償,放她自由。”
“不可能。”他回答的無比干脆。
我笑笑,已無須再多言。
我出來的有些慢,柳程沒有一直坐在車上,站在車邊等着我。看那樣子是不放心,估計我再不來他就要敲門了。
“怎麼了,一副要攻進去的樣子,英雄救美啊?”我心思疲憊的時候,連開玩笑都開的沒營養。
柳程不做聲,幫我開了車門說:“馬凌叫我們過去。”
我現在只想找個地方歇歇,雖然不喜歡馬凌,但既然柳程開口了,我也不好駁了他面子,便默默應了。
心情雪上加霜的感覺。我在馬凌的店裡見到了謝佳萱,本打算轉身就走,可轉念一想我爲何要走?
馬凌對她態度也不冷不熱,倒是對我異常熱情,勉強讓我心裡舒服了一些,這種無形的偏向和示威不知道是馬凌故意還是什麼,但至少省了我努力針鋒相對的事。
謝佳萱很禮貌的起身迎了我們坐下,開口就道歉說:“不好意思,我自己約你們肯定得不到回答,只能請求姐幫忙了。”
我聽她叫馬凌叫的這麼親切,凝了眉頭,柳程暗中拍拍我的手,和我並肩坐下。
對面的女人腰桿挺直,對我伸出保養的很好,白皙纖長的手說:“你好,我是謝佳萱,程這性格可能不會向你介紹我,那我就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
我嘴角扯了個冷笑,一臉傲慢的對她說:“謝小姐,我沒興趣。”
“那好,我直說我的意思吧。”她也不生氣,這樣子讓我瞬間想起了翟璐,這世上總是有那麼一類女人,師出同門般的在某些事情的作爲上如出一轍。她將手包打開,從裡面拿出來一串鑰匙,放在了桌子上,不再理會我,專對柳程說:“房子我回去過,沒想到你沒換鎖,我就是來問問你,我能先住一段時間麼?”
信息量好大的一句話。我垂目不做聲,勸着自己不要過度腦補,柳程也沒什麼反應,場面靜的可怕。
謝佳萱顯然不想錯失機會,聲音恬淡的繼續說:“房間很乾淨,一塵不染的,我都不敢相信了,不過也難免觸景生情。”她說罷還挺誘人的笑了幾聲。
我餘光看到柳程坐直了身子,開口說道:“那套房子即將出售,打掃的乾淨是爲了給客戶看,之所以沒換鎖,是因爲我完全不想再對它有任何改造。”
我知道,柳程這句話是解釋給我聽的,可是我即便再努力的說服自己,還是難以相信。他從來不曾向我提起他有房子,也沒有說過他還會時不時回去打掃,更沒有說過他想將它賣了。
好多的不曾讓我本來被溫柔鄉哄的昏昏欲睡的心瞬間驚醒,原來他是那麼陌生的一個人,我對他的無知比想象中多的多。不管謝佳萱是不是有意來刺激我的,至少從很中肯的角度來說,柳程首先對我是步坦誠的。
坦誠,我終於想起了自己對於感情的底線。柳程是個可怕的人,黑洞一般的吸引着我,一旦進入他的引力範圍,那就會零逃脫。我險些就中了招,若不是面前這個女人的提醒,失了心是早晚的事。
米米說我對待感情太過認真,不認準的時候誰都不願意去看,一旦認準了就鑽進去出不來,說我和她中和一下就好了,我能像她一樣花心點,她能像我一樣專一些,就完美。
可惜,感情只局,少見完美。
“不行。”柳程再次開口。謝佳萱估計是想到結果的,只淡淡一笑道:“我帶着孩子住賓館確實不方便,寶寶才三歲還小,賓館衛生我總是不放心你,你知道我有潔癖的。所以你就當我是個舊友,在不方便的時候出手幫一把,行麼?”
柳程偏頭看我,我沒有擡頭,只用手指捏着不鏽鋼的攪拌勺,一圈一圈的讓咖啡旋轉,腦子快停止思考了。
“不行。”
“那好吧。”謝佳萱將鑰匙推到柳程面前,手卻始終沒有收回去,柳程如果拿鑰匙,一定會被她拉住的,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行,你住吧。我們沒那麼不大方,屋裡的東西弄髒弄亂了你得賠。”我笑着開口,柳程並沒有太過驚異,只在片刻後伸手攔住我說了句:“你說行就行。”
我這種人,就是典型的自作孽。如果我知道之後謝佳萱會鬧出那麼多幺蛾子,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逞能說這樣的話。可是天知道,我是有多想證明自己在柳程身邊的重要性,多不想她知道我其實對他一無所知。
是的,只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