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始到現在
天暗了。若不是這雨聲我還以爲只是時間到了,該天黑了。誰想這雨太有韌性,片刻不停,越下越大,直下到地面都溼透了。
我不禁想,老天你還想把什麼我不喜歡的事一起堆過來?趁着我心麻木就來吧,我絕對還能夠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神經質的走到窗邊,我扯開窗紗,打開窗戶想伸手去夠雨,卻看到樓下很小的一個影子,不是凱薩就是蕾娜。
我本來都斷裂的神經突然通了電,發瘋的打開門,纔看到大門開着一個縫,凱薩和蕾娜都不在屋裡。蕾娜是會立起來開門的,雖然並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但我親眼見她開過。平時我們出門不是把它們鎖在籠子裡就是會將大門反鎖,剛纔柳程走,我在家裡他不會反鎖門,蕾娜一定沒多久就跟着出去了,從樓梯跑到樓下,也不知道多久了。
我穿着拖鞋發瘋的坐電梯下樓,保安不在大廳裡,今天就這麼寸的連樓門都當機的開着一條縫。我衝進大雨,蕾娜在我右側幾十米遠的花壇裡蹲着,看到我,一臉犯錯後不想被罵的警惕表情。凱薩在左邊,距離更遠一點,我大聲喝止它們,叫它們回家,凱薩看到我,聽話的朝我這邊奔過來,蕾娜則站在原地看我,靜立幾秒鐘後掉頭就跑,越跑越遠,邊跑還邊回頭看。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打了她那一下的緣故,她記仇了。而就在此時,我和凱薩之間的草叢裡突然竄出來一隻狗,是平時經常出現在小區裡的流浪狗,凱薩見了它是一定要打架的,有牽引繩還好,沒有的時候……凱薩一個急剎,追着那隻狗,完全不顧我的大聲呵斥,向反方向再次奔離。
我腦袋被雨淋的相當清醒,在一瞬間就做了決定。顧潼只有一個,狗有兩隻。我追着蕾娜而去,我很清楚,柳程如果沒有了她,一定會傷心。
跑到快崩潰,在接近小區門口的位置抓住蕾娜,狠狠的給了她屁股上幾腳,她反而老實了,沒有兇我。我拖着她的脖子將她拽回家,保安這會兒出現了,他看着都被雨淋成落湯狗的我和蕾娜,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吭聲。也許他在爲自己的擅離職守抱歉吧,誰在乎呢……
我一點兒都不溫柔的將蕾娜拖回家,直接踹進籠子,再次出門去找凱薩。雨越下越大,天越來越黑,我沒有手電,只能藉着雨中路燈朦朧的光,還有自己越來越破敗的嗓子,一聲一聲的喊着凱薩。
我越走越清醒,越走越後悔,我沒有去追凱薩,我果然是個傻逼。不就是一隻狗,他連人不在乎,還在乎什麼狗?可我就是那麼單純的傻逼,就在那一瞬間做了那樣的決定。
在我和柳程的角逐中,我早就已經沒了自我,從裡到外情願不情願的都打上了柳程的印,爲他轉變性格,爲他隱忍不語,最終連凱撒都不要了。
馬凌說,當放到再也不能放棄的時候,就可以了。
我從華燈初上喊到燈火通明,從燈火通明喊到再喊下去就是擾民,我知道小區裡肯定會有人坐在家裡看着電視罵:“這個傻逼女人,大雨天哀嚎什麼?”
我真的是頂不喜歡下雨的,可我今天終於發現了它的一個好處。那就是,你哭的再慘,淋着雨也看不出來。
我找遍了每一棟樓,問過了小區門衛,他們沒有看到凱薩離開,監控也沒有顯示它出小區。我心安慰了一些,知道它還在,在某處,只是我找不到它了。
冷到堅持不住回家的時候,不知道是蕾娜覺得自己真的做錯了事,還是被我的鬼樣子嚇着了,她沉默的看着我,我平靜的望着它。
我走到籠子邊上,將凱薩平時最喜歡咬的kg捏在手裡,輕聲對蕾娜說:“其實你一定已經發現了,我的感情特脆弱,裝出來的堅強有時候不堪一擊,就比如今天,它碎了。”
“你從心裡也是不喜歡我的對麼?所以你會對我兇。”
“蕾娜,我不能再愛你爸和你了。真的,愛不下去了。”
“我橫豎只是個女人,挑不動如此沉重的擔子。”
“我不想變成馬凌那樣。”
電話響了,家裡的座機,百年難得一響,響也基本是騙子的座機,我突然就很想去接一下,因爲我感覺是柳程,看到電話號,確實是他。
他說:“孩子還是沒有找到,已經報警了,再找一會兒我就回去。”
無論發生什麼事,他總是能在開始的一刻讓我覺得風淡雲輕,涼薄啊涼薄,用這個男人來解釋,太合適不過。
我想着便任性起來,靜靜的問他:“柳程,你說,我在你心裡到底排第幾?”
他沉默不語,又來這一套了。
我沒歇斯底里,繼續安靜的問:“你說吧,我能接受的了。”
“若不是第一,那你愛我後悔麼?”
我笑着掛了電話,然後拔掉電話線,已經十點了,我用冷水洗了澡,自虐一樣的就那樣生生受了,從衛生間出來,清爽太多。
將櫃子裡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有一些已經和柳程的攪合在一起。就像感情,付出的時候寧願結成千年藤,根系最好都合爲一體,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拔都拔不斷。
我覺得自己是明智的,將很多東西搬去了父母家,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已經有了叛逃的心。
不要問我是不是難過的,也不要問我心裡到底有多疼,我可能比自己想的還要沒心沒肺,我沒哭,沒崩潰,絕望的感覺也過去了,此時此刻我心如止水,認真的做着腦子裡最後一件事。
離開。
將能帶走的東西全部準備好,放在門口,我再次下樓的時候雨已經停了,我走着凱薩平時走的路,看着他喜歡鑽的小草從,不停幻想着他只是和媽媽開個玩笑,沒準一下子就會撲出來,把它的大爪子驕傲的按在我身上,踩出一個大泥巴印子。我不會罵他的,我會抱住他,帶着他回家,依舊過只屬於他和我的生活。陣役叉劃。
“凱薩,你出來,媽媽不貪心了,媽媽不找別人愛了,媽媽陪着你,就咱們兩個,好不好?凱薩……”
我再也受不了,坐在路邊上,崩潰的放聲大哭。巡園子的保安用手電照到我,快步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