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就是斷了。
“我就知道月副將大義凜然,是男兒也比不得的女中豪傑!”
夏語冰將一隻黑得詭異的小瓶放到她手上,正要交代如何使用……
“不必了!”她冷冷道。
的確,不用了,這個東西,她早已看過太多,太多……
夏語冰一直看着她,脣角銜笑,似乎在等着她的反悔,而若她反悔,便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然而許久後,那隻手便攥住了小瓶。
於是夏語冰便真的笑了,那笑容美妙得連月光都要自慚形穢。
月璃櫻盯着藏起了小瓶的拳,聲音低低,似在跟夏語冰說話,又似自言自語:“別忘了告訴他,他答應爲我帶回一匹草原上最好的寶馬……”
夏語冰笑得嫣然:“自然,月副將可是咱們的功臣呢……”
功臣……
月璃櫻冷笑。
“既是如此,冰兒便不打擾月副將了……”夏語冰起身欲走。
“等等!”月璃櫻微轉了頭,眸子在月光下如靜湖般閃爍碎波:“你要控制他多久?”
“控制?”夏語冰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話,臉上的表情異常誇張。
“別以爲我不知道!”月璃櫻攥緊了拳:“你給我們用的都是蠱,你亦拿蠱控制了他,讓他每到月圓之夜都要……”
夏語冰神色神往而享受,似是在等她說起有關歡愛的愜意。
月璃櫻卻是咬緊了脣,聲色俱厲:“你說要助他奪取天下,這是你們的協議。那麼到時,他便不會受你所控了嗎?便不會再這麼痛苦了嗎?”
“月副將,我想有些事你是不是誤會了?”夏語冰笑得篤定而得意,擡眸,望向中空淡月:“你以爲他痛苦嗎?你以爲他爲我所控嗎?你怎知道,他不是心甘情願的將自己交到我手裡?因爲有些事,人很想去做,卻不願承認,於是總要找一個理由,這樣便會讓自己好過一些……”
收回目光,望住她,笑:“不過,冰兒倒是多餘了,因爲這男女間的事,月副將又如何懂得?哈哈哈哈……”
月璃櫻看着她遠去的背影,不覺攥緊了拳。
攥得久了,那隻小瓶竟然像個小蟲子,搔得掌心發癢。
其實還有句話想問,這個小瓶子,究竟是她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
不過,夏語冰一定會說,有區別嗎?
是啊,這樣愚蠢的問題,還有必要問嗎?
她笑,笑意在蒼白的月光下悽然而絕豔,如靜放的優曇花。
然而,心中依舊有個疑問,隨着嘆息,隨着溜出眼角落在風中的淚,將近十載的思戀飄散在荒蕪中……
他,爲什麼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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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早就知道他們要對她下手,而且那蠱是專門給她準備的,我根本找不到他們把蠱藏在了哪,也不敢擅自行動,怕打草驚蛇,我就等着那妖女把蠱交給她。”雲峰咬緊了牙關,腮邊青筋繃起:“我可算等到了,可是……”
雲峰的氣息忽然沉重,像是隱着巨大的悲痛,就連聲音都開始顫抖,令人恐懼。
然而更恐懼的,是他說出的真相。
“我沒想到,那個瓶子被做了手腳,待到我趕去時,它已經破了,璃櫻她……她的掌心……”
洛雯兒只覺得一股冷氣從脊背竄上來,握住錦幔的手都凍得發抖。
“不知是怕璃櫻反悔,還是發現了我的打算……那個妖女有看透人心的本事,而璃櫻,就這樣成了個活死人,和許多將士們一樣,供那妖女驅策。而我,我只能……”
我只能衝進屍山血海,把她搶出來,可是,可是……
雲峰將牙咬得咯嘣作響,霍然擡起了頭“王上,你知道他爲什麼一個勁管你要兵?爲什麼人們都說咱們的龍翼軍比以往更勇猛十分?因爲……”
聲音忽然爆出無比的悲愴:“他們全被施了蠱,根本不知道痛,不知道危險,只知道向前衝,即便掉了胳膊,瘸了腿,丟了半個腦袋,渾身都是血洞,也只是向前衝,不停殺人,直到倒地爲止。那妖女還會驅使羣獸,整個戰場,除了我們和敵人,就是野獸。野獸除了攻擊敵人,還撕咬受傷的人,我們的將士,就這樣……”
聲音戛然而止,整個淬雪齋一片靜寂。
洛雯兒聽到自己的呼吸不均勻的沉重響起,急忙拿錦幔捂住嘴,淚卻忍不住掉出來。
那些人,那些死去的人,都有誰?
給她送“花圈”的王武?喜歡吹小曲的趙留強?有點多愁善感的秦奈?那個正月十五晚會上最活躍的姜濤?還有……小凳子?還有那些她自始至終名字和麪容對不上號的士兵……
她不敢想,那樣一個個鮮活的人,怎麼就成了不知痛不知懼的殺人機器?千羽翼,你在幹什麼?你不是一向愛兵如子嗎?你不是一向視他們的生命高於一切嗎?怎麼會,你怎麼會……
“王兄,知道嗎?”
良久,空寂中響起千羽墨幽幽的話語。
雲峰冷哼一聲:“如何不知?將士們雖是中了妖女的蠱,卻是要在他的指揮下才能作戰。將士們明顯與平素有異,大家又朝夕相處,怎樣才能感覺不到?而且,他本身也中了蠱,又怎會……”
“什麼?”
洛雯兒不知這句驚問究竟是千羽墨發出還是自自己口中飛出,她只是緊緊攥住了錦幔,掌心的汗已是將那塊褶皺溼透了。
“是!他中了妖女的蠱,每個月圓之夜都必須跟那妖女顛鸞|倒鳳,否則就會爆血而亡!”
什麼?
千羽翼也被夏語冰控制了?那麼……
她不由自主的想到夏語冰頸上的花瓣,然而……好像昨日,並非十五……
神思只是飄忽了一瞬,因爲雲峰接下來的話簡直讓人如墮冰窖。
“……他不僅中了蠱,他還成了妖!”
“……他現在,要以處子之血爲食。那一頭紅髮,皆是靠鮮血滋養!”
洛雯兒覺得自己在這種情況下理應暈倒,可是她偏站得穩穩的,只渾身發抖。
那火焰一般鮮紅詭異的長髮,捲曲,閃亮,竟然是……
“那個蠱,是那個蠱的緣故嗎?”
“屬下不知!”
“應該是了,那個妖女不過是要藉此更加牢靠的掌握王兄!”
雲峰忽然牽出一絲奇怪的笑,似同情,似悲憫:“王上,直到如今,你還不相信我嗎?但我還要說,此番他們回來,並不是爲了完婚,而是……他們的目標是你,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