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焰微微一搖。
此刻,無論是這滿室光影,還是沐在光影中的那個人,皆在心裡微微漾漾。
“還不快過來……”
她像被催眠一般,向着他走去。
只一步,便彷彿穿過了那層薄薄的輕紗,站在他身邊。
垂眸,鋪着燭光的宣紙上,是一個瀟灑而凝定的“香”字。
“來,我教你寫字……”
待她清醒,人已經在他懷中,而他的手正握着她的手,在紙上緩緩落下一筆……
“哪個要你教?”她耳根一熱,就要離開。
“別動!”
原本他只是半環着她,此刻,左臂繞在她身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恰恰挨在她胸口的酥軟之下。
也不知是現實還是幻覺,她只覺得有熱度透過彼此薄薄的衣料,滲入她的肌膚,烤得她身子發燙。
頭一暈,急忙站穩身子,努力和他拉開一線距離,然後又想,爲什麼是“一線”?她分明應該……
“你的字寫得太爛了!”耳聽得那人在嘆息。
還記得斗香大會第一天的“辨香”,她就因爲字的原因被穆家老頭嘲笑,她也沒當回事,此刻又被他提起,難道說……
“我一直在看着你……”他在她耳邊低語。
可又不像低語,他的脣捱得那麼近,開合之間,恰到好處的碰觸她耳上的茸毛,激得她腦子轟的一聲,沉下去的酒意霎時翻涌。
手似乎麻麻的,任由他牽引在着紙上移動。
眼看着上面緩緩現出個“雨”字,正要進行下一筆,她忽然精神一凜,就要丟開筆。可是手被他攥着,只是使得那個繼續的動作一滯。
他的左手亦是在她胸下一緊,語氣輕而曖昧:“有沒有什麼想同我說?”
頭有些暈,心跳隆隆,卻不是因爲二人距離過近,而是因爲……她不知道,如果接下去寫的話,“雨”字下面,會是“雲”,還是“文”?若是……
其實,或許讓他知道自己的真實名字也沒有關係,可是,她爲什麼會如此害怕?怕得手指發抖,指尖泛涼。
不知是否感覺到了她的緊張,他微微的攥緊了她的手。
他的手修長優美,恰恰包裹住了她的小手,就那麼握着。而那支毛筆就靜靜的停在那,似是等着即將到來的催動。
“三郎回來了……”她喃喃着,努力要引開他的注意。
“嗯,我知道。”
他應着,脣瓣就在她的耳畔,每一動,便拂過她的耳輪上的絨毛,激起她的渾身戰慄。
洛雯兒努力集中精神:“他很好,想象不到的好。雖然瘦了許多,也蒼白了不少,但是比以前懂事了……”
“嗯。”
千羽墨依舊應着,可是噴灑在耳畔的氣息忽然灼熱了不少,脣瓣亦更近,恰恰點在她的耳珠上。
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待視線內重新現出紙上的墨字,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我開始還有些擔心,不過現在……”
“不要說他,說你……”
他的低語仿似夢囈,氣息在耳側頸間移動,脣瓣若有若無的摩擦着,似親吻,又似在找尋什麼。
她只覺得身子發軟,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被他徐徐喚醒。
“我有什麼好說的?”
她不自在的偏了偏頭,意圖躲開這種接觸,背後的人卻跟了上來。
於是,她有些彆扭的歪着頭,時間久了自是不舒服,可是又不能迴歸原位,否則就正正好好的撞到他守候的脣上。
“說說你怎麼把那麼一大筆銀子給了王上,難道就是爲了救那小子?”
前面的語氣還有些曖昧,後面就帶着怒意了。
這個傢伙在吃醋!
她頓時哭笑不得,然而對上他認真的眸子,只得正色道:“銀子太多了,若是我得了,怕是下一刻就要逃之夭夭了……”
“你要逃到哪去?”腰間的力霎時一緊:“我不讓你走!”
轉而:“是要同段玉舟那小子嗎?”
對上她半是幽怨半是惱怒的眸子,索性雙臂都抱住她,將她緊緊勒在懷裡,也不顧沾了墨的筆在二人的衣物上勾畫出一道長長的磨痕,只低沉而固執道:“我不讓你走!”
心中漫開無限柔軟,很想拍拍他的頭,安撫一下這個突然爆發孩子氣的男子,可是她的整個人都被他禁錮着,而且……
她只得沉下臉,認真道:“銀子雖多,畢竟是僥倖所得,況且……”
她看着他緊箍着她的手臂:“我想王上也不過是不想我爲難,否則那麼一大筆錢……”
千羽墨笑了,歪了歪頭,有些淘氣的用脣抿了抿她的耳珠。
洛雯兒當即臉一紅,怒視他。
他毫不介意,只將下頜摩挲她的鬢角:“若他只是不想你的東西落在別人手裡呢?”
洛雯兒微有愣怔:“不會吧?”
有些惱怒的咬了咬她的耳朵。
她也惱了。
這是怎麼回事?先是莫名其妙的陷入他的懷裡,然後又允許他如此放肆,難道是因爲自己醉了酒,所以竟是連掙扎的念頭都沒有?而他恰好乘人之危?
可是細一回想,縱然沒有飲酒,他放肆得還少嗎?
然而身後那人絲毫不覺,只拿脣瓣拂過她的耳畔鬢間,柔暖的氣息時斷時續,彷彿在細細辨識她的味道。
“無論如何,你就不氣他拿走你那麼多?”
她垂了眸子:“我當然心疼,那麼多的銀子,可以做好多事。只不過,我一個人,真的無法一下子擁有一筆巨大的財富,沒處藏,沒處放,萬一……”
“我有銀莊……”
“你還說!”
當初,她前腳存了錢,後腳他就把那銀莊買下來了,就此吞了她掘的第一桶金。
千羽墨便笑,胸膛的起伏震動着她的背心,讓她的心也跟着微微起伏,曾有的惱怒,竟是就這麼散了。
“終歸是不放心。大家都知道我有這麼一大筆錢,萬一都惦記着,我該怎麼辦?有了金山銀山,倒不得安寧,我就算東躲西藏,也是膽戰心驚,倒要短命了,豈非得不償失?而且,關鍵是,我的確勝之不武,或者說,這根本就不算是一種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