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爲,是有人看了別人娶親結果嫌我礙眼呢。”他笑:“這下好了,我的心事解了,你哭出來,心情也痛快了。來,咱們拜堂吧……”
“我不要!”洛雯兒掙脫他。
千羽墨看着她,良久,嘆了口氣,重新擁她入懷。
“雲彩,你還記得你在斗香大會上說的那番話嗎?你說,無論是誰,都不曾完美。完美,乃人人所好,無可厚非;不完美,卻依舊至愛,又當如何?”
洛雯兒的眼前忽然出現一個白瓷小瓶。
她有些困惑的接過來,打開……
“這是你的‘毒藥’。你說過,一個不完美的人,便是一瓶毒藥。然而若是真心,又何懼飲鴆止渴?若是真心,又何懼萬險千難?若是真心,即便是毒藥,亦甘之如飴。真心對一個人,不僅要喜愛她的好,亦需珍惜她的不足,包容她,體貼她,呵護她,給她一份屬於她的天地,任她翻覆;給她全部的信任,任是何人鄙棄於她都不曾放棄。雲彩……”
他扳過她的肩,認真看她:“你對我,可也是如此?在我落難的時候,在我命懸一線的時候,你可曾因我是累贅,而丟下我,任我自生自滅?在那些人都說我命喪雪山,不復歸來的時候,你可曾爲此絕望,而放棄我,離開我?我只知道,在我死裡逃生後,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就是你;我只知道,在我滿懷喜悅,打算回去見你的時候,卻看到你懸在高高的雪山上,只想爲我摘取那可以起死回生的赤心丹。你早就知道我命不久長,隨時隨地可能會撒手人寰,可是你可曾嫌棄我,鄙薄我,拒我於千里之外,而非跟我回到那陰險晦暗的宮廷,答應一生一世陪在我身邊?”
“雲彩,我們都不曾完美,若是你非要計較這個,我是不是要因爲自己後宮的佳麗三千而自絕於你面前?而你所謂的心事,我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你……”洛雯兒霍然擡眸,卻對上一雙瞭然,滿是痛愛的眼睛。
“你不必問是什麼時候。我只是喜歡你,不是因爲你容貌動人,不是因爲你心靈手巧,不是因爲你生財有道,不是因爲你能言善辯聰敏好學,只因爲你是雲彩,我跟你在一起,很快樂……”
“千羽墨……”洛雯兒忽然百感交集,她想說什麼,可是她要說什麼?
“雲彩,我只想與你度過我們生命中最美好的年華,包括以後的每一天。”看着她,忽而苦笑:“其實,你倒是該怪我的。我想娶你,卻不能在衆目睽睽之下;我後宮無數,卻不能向所有人宣佈你的身份;我富有四海,定鼎天下,卻不能給你萬千的理當屬於你的榮耀……這是你一輩子的大事,而我卻只能弄這麼一個只屬於你和我的婚禮,我……”
洛雯兒搖搖頭,抿緊脣,沉默片刻,緩緩擡頭:“不,有天地爲證,還有……”
她看着那羣圍着他們均是歪着小脖好奇觀望的雪貂,笑了笑:“還有它們……”
千羽墨大喜過望:“你是說,你願意嫁給我了?”
洛雯兒望住他,一字一頓:“還有那半壁江山……好昂貴的聘禮!”
“只要能同你在一起,就是拱手江山又如何?反正也沒落到旁人手裡去。”他忽然狡黠一笑,抱緊了她:“我所做的一切,只是要同你在一起!”
“千羽墨……”
不待她說出口,脣已經被他啄了下:“來,我們拜堂吧!”
生怕她下一瞬就要反悔一般,不由分說的拉過她面向香案,自編自導的唱着:“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根本就不容她多想,就這麼迅捷的完成了她的人生大事,又攥着她的手簽了大紅灑金的婚書,按上手印,隨後打案上拾了結着綵球的紅綢,將一端塞到她手裡,然後高唱:“禮成……”
雪貂們擡了碩大的一隻木盆進了門,裡面盛着滿滿的花瓣。
一個個小身子扎猛子般跳了進去,又是叫又是蹦,將各色花瓣捲起,恍如下了場紛紛揚揚的花瓣雨。
洛雯兒看着花雨繽紛,想笑,卻是淚溼兩腮。
身子一輕,人已是被他抱起。
他笑容醉人,眸光醉人,那眼底只映着一雙影子,只是她的影子。
“娘子,我們要‘送入洞房’了……”他的語氣亦是醉人,低低的落在她的耳畔,帶着詭計得逞的得意和挑逗。
她羞惱的瞪了他一眼,微偏了頭,卻恰好靠在他的胸口。
那透過單薄衣衫的心跳聲是那麼強而有力的傳入她的耳中,落進她的心裡。
“咚咚……咚咚……”
是和諧的,統一的,不可分割的節奏。
“咣!”
卻有一個意外的聲響打破這種寧靜。
原來是他用腳帶上了門,將那些歡蹦亂跳一直尾隨在後的“來賓”隔離在外。小傢伙們惱了,吱哇亂叫的撓門板。
“這洞房,是咱們的,它們可鬧不得!”他一本正經的咬着她的耳朵。
這是一間不大的小屋,收拾得乾淨整潔,不似宮中,到處都垂着帷幔,卻是拿花朵串成了簾子,長長短短縱橫交錯的掛了各處。
紅的,粉的,黃的,藍的……像形狀各異的彩色鈴鐺,隔離了光線,折幻出繽紛的色彩。
他帶着她旋轉於串串花珠之間……
風過,花香幽幽,花語輕輕。
“這些,你弄了好久吧?”
她拾起拂過肩頭的一串花珠。
花朵靜靜的躺在掌心,嬌嫩明媚,花瓣還浮着露珠,盈盈欲滴。
她小心的輕觸那點露珠,就好像觸摸到他柔軟的心意。
耳邊傳來他的輕言細語:“的確很久,我已經等了你三年了……”
三年……
洛雯兒蹙起眉頭,忽的想起,三年前的那個夏夜,在斗香大會結束以後,他說過,要給她個驚喜。然後就是多日不見,再見時,卻是在王后東方凝的鳳池宮。
他身份敗露,當時,她簡直是……五雷轟頂。
這個打擊太過巨大,以至於,她以爲他所謂的“驚喜”,就是這場“重逢”,他親自導演的意外。
而後,便是冷戰,便是僵持,什麼驚喜?什麼承諾?統統拋諸雲外。直到隨他去涼閾……他們一起出遊,一起做戲,又一起,被埋在冰雪之下……
三年,三年了……
她忽然想,人生有幾個三年?而他,又有幾個三年?屬於他們最美好的時光,能有幾個三年?可是他用了這珍貴的三年,來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