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那個人就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不確定,如同一條小蟲,悄無聲息的分割着緊密相連的他與她。
他有時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像胡綸暗示的那般,給她下點藥……否則若是不能完全擁有他,總是讓他的心底有一絲擔憂,雖然亦想不通自己在擔憂什麼。
而且,美人在懷,卻總是讓他這般煎熬,實在是……
“以後再也不要跟我提你的那個什麼‘在一起’!”洛雯兒要趁機切除危險。
“怎麼是我提,是你分明說……”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洛雯兒斬釘截鐵:“你應該明白的!”
千羽墨沉默一會,忽然牽起她的手探向自己的堅挺……那裡已經被撐得要爆炸了。
“可是雲彩,我是個正常的男人……”
洛雯兒像被火燙了般的縮回手。
頭一回,她是頭一回碰到他的私|處,因爲在許多時候,他亦是持重而靦腆的,關鍵是足夠驕傲,可是今日……
她亦知,他是個正常的男人,更何況,他曾經遊歷花叢,而今在花團錦簇中,爲了她而謹守着自己的身心,可是她……
她是有顧慮的。若是當時留在雪山,有些顧慮也便被丟棄在這流動的繁華中,再不見蹤影。可是她現在回來了,那些顧慮便開始提醒着她……她還應存有期待,或者說,她需要那人給她一個答案。
然而即便有了答案,她的心裡豈非還有一個結?這個結比她需要的答案還可怕,困住了她,也推開了一心對她而她亦決意一生陪伴的人。
她該怎麼辦?
身邊的人幽幽一嘆,她的心便輕輕一顫。
若是她直言相告……
可是她要如何開口?她更怕他一旦得知真相……
每每如此,她便痛恨自己的自私。她無法給予他的,又不想他從別處獲得,僅僅想到淑妃方纔“虛弱”的靠在他身上,她的心裡就……
她怎麼可以這樣?
那麼他,他會……
“那我以後還可以抱你嗎?”耳邊傳來那個男人很是怯生生的一句。
她沒說話,他便小心翼翼的環住她。見她沒反對,聲音放大了些:“那麼拉拉小手呢?”
又握住她的手,還是沒有遭到反抗。聲氣壯了:“親親小嘴吧!”
她方張了口,想要說什麼,他便覆了上來,長驅直入,裹挾了她的柔軟。
身子使勁的碾壓着她,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消滅身上心底的燥火,卻不想愈發狂烈。
她對他又如何沒有感覺?而且經歷了生死,經歷了短暫卻又深刻的朝夕相處,這個男人……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不牽動着她的心神,震顫着她的神經。
於是在淺吟輕嘆之間,理智幾乎要被焚盡。可是他終沒有越雷池一步,身子經過劇烈的震顫,有滾燙的東西穿過輕薄的衣物滲到她身上。
她漲紅了臉,別過頭去,努力平靜氣息。
他也不去管那尷尬,只抱住她,吻輕輕點在她的耳畔,似寵溺又仿似嘆息:“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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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入七月,一個好消息傳入盛京。
暉國今年陰雨連綿,棉花全部結不了桃,也便無法向無涯販賣,賺不了銀子。
其實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暉國的全部土地都用來種棉花,百姓日常米糧皆是打別國“進口”,價錢貴不說,質量還不好,經常有發黴的米麪充斥其中。
然而百姓還是能忍的,因爲只要他們敢反抗,衙門的大刀便等着伺候。
或許有人會認爲,不論如何,荷包鼓鼓就萬事大吉。
其實是有所不知。即便好年景,種了棉花也換不了幾個錢,因爲朝廷逐級派人下來收棉花,然後逐級盤剝,爲了自己多摟點,落到百姓頭上便只剩下了一斤棉花僅給一文錢,這還是在上繳規定數量棉花之後的額外“恩賞”。
你不賣?可以。有的是人賣。而且你不賣,就等着棉花着火,家人進牢吧。
所以,只能任由盤剝。
可是今年不行了。棉花收不了,又沒錢買“進口”糧,朝廷不聞不問,還派官員收繳定量的棉花,交不上來就抓人打板子,進大牢,連牢飯都沒有。
想活命?行,拿錢來贖!
百姓苦不堪言,每家都有餓死的老少,有的甚至全家斃命。有的人家忍受不了,一家老小都上了吊。
而朝廷自始至終除了收繳棉花無絲毫開倉放糧之意,出入用度依舊錦衣玉食。真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有人實在忍受不了……若按無涯的紀年,便是大曆一百九十一年,然而從元玦天朝到各諸侯國,皆是五月初五,就在王公貴族與朝廷上下歡度端午佳節之際,暉國與北戎接壤的邊境小城婩城揭竿而起,甚至還暗合了北戎的蠻子,一同向國都封夌推進。
起初,暉國國主北華弶還不屑一顧,只下旨令義軍所過的郡縣出兵,極力鎮壓。
怎奈那些士兵亦是百姓出身,家人捱餓或致死,豈能不傷心?又恨朝廷不顧百姓生死,強徵暴斂,予取予求,於是紛紛倒戈響應,有的地方竟是殺了守城的郡守,大開城門歡迎義軍。
北華弶這才急了,可是這時,暉國已經亂作一團,各地均爆發了起義,有的相互聯合,繼續往封夌推進,有的則自立爲王,建了新國,只有少數地域認爲北華家族統治了千餘年,乃天命神授,繼續苦苦堅守,然而在四圍強大的攻擊下,已是強弩之末。
眼瞅着暉國就要四分五裂,北華弶向周遭諸侯國求援,怎奈各國乃至元玦天朝都裝聾作啞。
天朝是因爲他每年收穫頗豐卻出手小氣,朝覲只上那麼一點點拜禮,都不如一個剛健的小諸侯國。
各大諸侯國則巴不得別國亂成一團,這樣就少了個敵人,而那些新建的小國只需稍加拉攏或威脅,就成了自己的屬國,又怎會壞了自己的算盤?
無奈之下,北華弶只得向無涯國主千羽墨求援。
說來也怪,北華弶雖然每年都要借棉花從無涯拉走大量的金子,卻一直瞧不起千羽墨,說他昏庸無能品位差,而自己則智慧無窮,竟然僅靠棉花就可富國強兵。尤其是去年,因爲“出口”的棉花在入關檢查時被發現了黑心棉,險些被無涯拒收,北華弶便更恨上千羽墨一層,說他無端挑剔,氣量狹小,於是便在諸侯會盟上唆使別國刻意刁難,卻不想風水輪流轉,如今卻要求千羽墨出兵,救他於水火。
千羽墨歪在水紋荷花紅木榻上,聲情並茂的朗讀了北華弶的求援國書。
雖爲求援,遣詞造句卻異常傲慢,就好像是施捨無涯一個討好他的機會似的。
洛雯兒瞄着千羽墨的得意,後者在讀到興起時,微張了嘴,停頓,於是她便將指頭大小的櫻桃填進他的嘴裡。
他卻冷不防的銜住她的指尖,斜飛的鳳目盡是曖昧,終於把她惹惱了。
她抽出手指,看着上面的兩個牙印:“如今你高興了?多年的陰謀終於得逞了……”
千羽墨大笑,將她撈到榻上摟在懷裡,使勁親了一下:“早在那時,我就知道我們一定會心靈相通!”
“呸!”啐了他一下,轉而不解道:“既是如此,你爲什麼還不出兵?”
想了想,皺了眉:“對,暫不出兵,誰讓他態度那麼傲慢,好像是誰要求着他似的!”
“他也撐不了多久了。”千羽墨平躺在榻上,一手枕在頭下,眼睛望着繁麗的藻井:“而今只看他要開出什麼條件,或許咱們無需耗費一兵一卒,便會有極大的收益呢……”
事情果真按照千羽墨的預計在有條不紊的發展着。
北華弶初次派使者遞求援書,並未談及要如何酬謝無涯,此書遂同石沉大海。
七日後,再遞,態度和緩了些,“小心翼翼”提了金銀的數目,卻只換了無涯國主的一聲“嗯”。
三日後,又遞國書,這回將金銀翻倍,然而只得了千羽墨的莞爾一笑。
又三日,來自暉國的茹妃跪在碧遲宮外。
七月,正是白日驕陽烈烈,夜晚涼風瑟瑟的時節,千羽墨遣人好生勸慰,然茹妃就是不肯離去。
洛雯兒隔着梅花竹葉的鏤花長窗看着那個如他的王兄一樣傲慢的影子,莫名的設想若今日受難的是無涯,乞求暉國來救,這位娘娘又當如何?
正自出神,忽見茹妃擡了頭,惡狠狠的睇向這邊,那眼神猶如地獄餓鬼,令人心底生寒。
第二日,國書四至,這回暉國極是誠懇,直接割讓與無涯毗鄰的二十座城池,以求無涯出兵。可見情況到底緊急到了什麼程度,而且末了還說,派兵的時候麻煩捎帶運些米糧。
原來,北華弶一向願意與千羽墨比富,拿棉花換來的金銀都極盡揮霍,糧庫竟然沒存下多少糧食,因爲他覺得只要有錢,天下沒有辦不到的事。
結果這回義軍包圍了封夌,哄搶了糧庫,各地郡縣的長官跟他們的國主一樣,也是不習慣存糧,且均被義軍搶佔或圍城,要麼就是地處甚遠,鞭長莫及,根本無法救助國都。而各諸侯國均是袖手旁觀,竟一時出現有錢也買不到糧食的尷尬。
千羽墨覺得時機到了,在派出龍翼軍並饋贈米糧的同時,大大方方的接受了暉國的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