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雯兒直到聽不見他的腳步聲了,方小聲道:“他的腦子好像有問題……”
千羽墨似是在忙着找什麼東西,半晌方道:“他們從小一起長大……”
觸景生情?
應該是的,這個屋子的主人本是他守護在心中的女神,卻不想被莫習奪了去,而結果……
房間如此乾淨整潔,應是他在一直照料吧。可是今日莫習突然回來了,還領着另外一個女人……
不對,她爲什麼要這麼想?她是女人不假,然而同莫習又有什麼關係?
“拿着……”
千羽墨忽然在她手裡塞了個小木錘,指着桌上的土球:“來,敲開它,看看裡面藏着什麼?”
洛雯兒收回神思,看着桌上那個橄欖球般大小的土東西,又瞧了瞧千羽墨,舉起小錘,輕輕的敲了下。
“嘣”。
土球發出一聲輕響。
千羽墨笑了:“搔癢麼,這樣怎麼敲得開?”
她便使了大力,然而只撣起一層土灰。
怒了,正要更使勁的砸下去,千羽墨忽然攥住她的手,往下一敲。
只聽一聲裂響,土球碎開,一股熱氣裹着濃郁的香氣霎時撲面而來。
“叫花雞?”她驚道。
“吃過?”千羽墨目光一閃,轉瞬黯然。
她搖搖頭。
直到看見裂開的泥土裡面裹着一層荷葉,方想起經常在武俠片裡驚鴻一瞥的叫花雞似乎就是這般模樣。
而她曾在不同的酒店打工,亦是見識過不少名菜,卻單單與這道叫花雞擦肩而過。
脣角便重新勾上笑意:“那便嚐嚐我的手藝!”
扯了個雞爪,遞給她:“吃什麼補什麼。”
見她臉色難看,忍不住大笑,換了雞腿:“這個可好?”
“我倒是更喜歡吃雞翅膀……”
“是想飛走嗎?”擰了雞翅膀給她,自己則拿了另一隻翅膀,似是玩笑般道:“一隻翅膀可是飛不遠,若是想走,便得叫上我。”
莫習的手藝不錯,這隻叫花雞軟嫩適宜,吃上一口,便齒頰留香。
看着他熟練的爲自己剝離雞肉,不覺想象當年,他同那個女子共同享用盛宴的情景。那時,定是燭光搖曳,滿室溫馨。
千羽墨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笑了笑:“還記得有一次,我去偷一隻雞……”
“偷雞?”
“沒有錢,不偷怎麼成?”千羽墨倒是理直氣壯:“卻不想雞棚附近有一隻狗。那狗很狡猾,一直悶不做聲的藏在草垛後。而當時,我正在琢磨着要將哪隻雞帶走……”
洛雯兒頓嗆了一下。
偷東西這等緊張的時刻,莫習竟然還有心情挑三揀四?
“我太投入,沒留心那隻狗正在偷偷向我接近,一口就咬在我的……”
他瞧了洛雯兒一眼,沒再說下去。
洛雯兒也假裝沒留神,心裡卻道,不就是咬在了玉|臀上嗎?平日風流不羈,這會倒矜持起來了。不過也難怪,如今他玉樹臨風,若是被人知道曾經偷過雞也只能說是荒誕不經,而若是因爲偷雞而被狗咬,還是咬在了那種地方,可就貽笑大方了。
“那狗極惡,咬住就不撒口。這時雞棚的主人趕來了,是個姑娘……”
洛雯兒可以預知故事下面的發展了……
“她讓那隻狗放開我,還問我喜歡哪隻雞,便把那隻雞送了我。後來,因爲我受了傷,需要大補,她隔三差五的就送我一隻雞……”
莫習輕描淡寫,然而事情怎會這般簡單?
莫習,你到底對人家姑娘做了什麼?
“那些雞,我都做了叫花雞,跟她吃了……”
洛雯兒知道,此“她”非彼“她”,只是莫習始終沒有提那個女人的名字,弄得她心裡癢癢的,卻不好發問。或許他今日的回憶,僅僅爲了排解心中壓抑已久的鬱悶與懷念吧,她只需做一個聽衆,又怎能引他更加心傷?
“所以,我做的叫花雞堪稱盛京一絕,只不過一般人是吃不到的。今兒個帶你來了這,怎麼也得讓你嚐嚐我的手藝。不過你也不要高興太早,我也只會做這一樣!”
洛雯兒笑笑,想來他此前的“失蹤”,便是在準備這道“絕活”吧。
她望向窗外……
油燈的光雖然幽暗,然而在它的映襯下,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垂了眸,看着手中啃了一半的雞翅膀,似是自言自語道:“今天是走不了了,可是明天……我的腳,難道……”
“雲彩,你喜歡這裡嗎?”
她一怔。
說實話,她對這個地方實在談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
屋子雖簡陋,但乾淨整潔,四周的環境又很安靜,空氣清新,算得上是個好去處。可是她剛剛來到此處就被砸傷了腳,又受了驚嚇,直到現在,腳上的劇痛還一陣陣的侵襲着她。然而最爲關鍵的是,這裡曾經是莫習與一個女人共度美好光陰的小屋,她雖是沒見過那個女人,可是她能感覺到那個女人的氣息,就佈滿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即便隔了這麼久,亦清楚明晰。而她現在所坐的牀,剛剛用過的小木錘,都曾印着那個女人的痕跡吧。
她不是害怕鬼魂之人,只是……她就是覺得怪怪的,說不出來的怪。
可是莫習突然這般問她,關於這個承載着他與那個女人溫馨記憶的小屋,她沒法說不喜歡。
“既是喜歡,你在這裡留多久,我便陪你多久……”
她猛的擡了頭,心中怪異更甚。
然而莫習只是認真的收拾着手裡的雞,方纔那句不過像他平日那般隨口吐出的玩笑之語。
她鬆了口氣,思及除夕那夜張媽的神秘,不禁莞爾。
既是有了那樣一個無法忘懷的女人,又怎會對別的女人動心?
張媽,你着實過慮了。
==========
夜很靜,油燈如豆,將整個房間照得更加昏暗。
洛雯兒靜靜的躺在牀上,聽窗外風聲拂過密林,偶爾灑落野鳥的幾聲夢囈。
靜,便難免讓人集中思緒。
現在,她所有的感覺都匯聚在腳上,只覺傷處比方纔更痛更燙,彷彿有個怪物在裡面不停拱動,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蹦出來張牙舞爪。
她咬緊牙,止住呻吟。
偏了頭……
莫習坐在不遠處的椅上,腳架在桌邊,鳳目微閉,似是已經入夢。
轉了目光,獨自同巨痛奮鬥。
夜,很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