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又來了飛書,要兵,說是去剿北狄。”笑:“我看要不了多久,便需封他一個外藩的王呢。”
斂了笑意:“關於他的事,事關緊密,連那些世家都不知道,所以……”
所以你若想知道他的消息,只能留在宮中。
彷彿靜了許久,方有個聲音幽幽響起:“這……便是你派他的秘密任務?”
他冷笑,微偏了頭:“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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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池宮內,東方凝已梳洗完畢,正由婧巧打後鏡,端詳新梳成的驚鵠髻,滿意的點點頭。
婧巧猶豫半天,方小聲道:“娘娘,如今您叫了那個姓洛的來,倒是能對付得了茹妃,可是萬一……豈非引狼入室?”
東方凝扶了扶簪在髻旁的點翠牡丹玉石流蘇釵,塗着鮮紅蔻丹的指甲仿若飛舞花叢的蝴蝶。
“看你跟了本宮這麼多年,本宮不妨教導你一句……再兇猛的狼,也會死在獵人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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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兒留了下來。
她曾反覆思量爲什麼要留下,答案自是因爲想知道千羽翼的消息。
千羽墨似乎對她欲言又止,他到底隱瞞了什麼?她沒有再問,但,無論發生了什麼,她亦要見到千羽翼,問他個究竟。
然而……
果真只是因爲他嗎?
那日,她明顯感到那個緊箍着她的人身形消瘦,胸膛的骨頭硌得她生痛。
他到底怎麼了?病了?而且若是細看,他的眼下還有淡淡的黑影……
但是她依然沒有問。
那日,直到她離開,他仍舊背對着她立在殿中,胸口的傷始終沒有處理……
她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總歸第二日她又見到了他。
相視一眼,再平平調開。然而心,終是放下了。
然而也便在這一刻,她忽然明白,爲了那個人而留下,似乎只是自己爲留下而尋的理由。
於是日子就這麼過着,她每日陪他上朝,然後回碧池宮。
碧遲宮在她到來的第二日便將所有的器皿都換成了銀器,連用來試食的太監都增加了十個。每頓膳食都吃得特別慢,經常是千羽墨先吃了,才輪到她,而且他好像還有諸多的不放心,非要她同他共用一碗。
有這麼嚴重嗎?
反正她不會發問,他也不說話。
確切的講,自打知道他安然無恙,她就沒正眼瞅過他,只能聽到他的聲音低低的響起,話也不多,似是惜字如金,只能看到他雪色的袍袖偶爾劃過視線,又怕打擾了她似的飛速移開。
可是她不只一次發現,他經常趁她“熟睡”的時候檢查她身邊的東西,有時她想拿起什麼,便會被他擋住,若來不及,便劈手奪下。更有一次,她口渴,正要斟茶,一個小宮女非常有眼力見的接過茶壺,結果恰好他轉過身,風一般的捲過來,一把將茶杯掃落在地。
小宮女嚇得癱倒一旁,瑟瑟發抖。
她垂了眸,不去看他的怒氣凜然。
她從來不知在身份被揭穿之前的日子裡他在宮中是如何度過,如今卻只見他除了上朝,幾乎整日的歪在水紋荷花紅木榻。旁邊是數重鮫綃,迷濛了彼此的身影,卻能保證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然而,沉默。
偶爾外出,無論是去小徑散步還是去花園欣賞楓葉,她必須在側,果真是隨侍國主身側了。
三尺之距。
他曾說,三尺之距,便是我。
而今,他們依舊是三尺之距,只不過以前是她走在前面,如今,換做他。
他們走得很慢,他不回頭,她也不擡頭。
可是有一天,那緩緩移動的雲白袍擺忽然向她飄來。
她當即攥緊了拳頭,可是……
他只在她頭上簪了支銀釵,然後仿似自言自語的說道:“有了聲音,我便能找到你了……”
她心裡有些發酸,強忍着沒有讓淚掉出來。
來到碧遲宮第七日,婉瑩到了。
說實話,她沒有感到多少意外,而婉瑩的鎮定自若倒令洛雯兒堅信千羽墨的身份她早有得知。
原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唯有她是傻瓜。是不是因爲距離太近,反而看不清事物的全貌?
可是婉瑩卻說,自己也是剛知道的,臉上還露出厭倦無奈的表情。
洛雯兒明白,這在怪自己又把她“連累”了。
如今天香樓和天下麗人都安好,千羽墨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衆人都知道她將在宮裡待上一段時日,不過已經有人猜測,她當是被王上留下了。張媽等人還議論了好幾回,琢磨着她會有個什麼封號,又暗自替“莫習”惋惜。
她最擔心的三郎也有了去處。
千羽墨讓婉瑩對他說,只有學好本事,方能保護雲彩。
當然,千羽墨爲了說服婉瑩說出這句話,沒少費手段。婉瑩不情不願的說了,然後便見三郎眼睛亮了,於是被送去一個秘密的地方學本事。而千羽墨用來說服婉瑩的手段,便是允許她於宮中下鑰前自由出入,包括可以探望三郎,但前提必須是保證洛雯兒的安全。
可以說,爲了洛雯兒的安全,千羽墨可謂費盡心思,也搞不清楚這幾日到底是誰隨侍誰。
而自打婉瑩進宮,千羽墨便不是很看緊她了,或者說,他開始失蹤了。
洛雯兒也知道,他身爲一國之主,總是有許多事要做,比如……去陪伴妃嬪。
每次那個水紋荷花紅木榻空了,她能想到的只有這個,而後努力迴避的也只是這個。
這段時間,每次申時剛過,就有一個宦官捧着個紅漆描金盤進來,上面覆着流蘇紅錦,然後掀開,是擺得齊整的綠頭牌。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時,千羽墨飛快的瞥了她一眼,而她的視線恰好從托盤上移開,空氣頓時陷入更爲尷尬的沉寂。是胡綸清了嗓子,尖聲道:“沒眼力的東西,還不滾出去?”
這句話當時被她理解成,“新歡”在此,王上自是要多加陪伴,心中頓時升起無名闇火。可是大約一個時辰後,一個小宮女嫋嫋的走了進來:“淑妃娘娘已經等候多時,問王上何時過去?”
原來是這樣一個“沒眼力”!
無涯國主寵愛淑妃娘娘果真名不虛傳。
有目光落在她一動不動的側影上。
她心生厭惡,卻沒有避開,因爲她已經不想去感受其中深意了,如此,他在或不在,又有何區別?
寒風起。
這一夜,碧遲宮提前進入了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