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奇怪我怎麼什麼都知道?”
她嫣然一笑,修長的頸子徐轉,於是洛雯兒便清楚的看到她頸側的一點桃瓣。不止一點,而是迤邐而旖旎的流入衣襟,鮮紅而刺目。
似乎,已經不用再附加任何說明了。
千羽翼,如今你是把她當成了誰?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雲裔一族一向避世而居,可是如今,聖女不僅入了世,還成了你的女人,你的魅力真大啊!
目光停留在那高聳的點染桃瓣的峰巒……這定是不能被一手掌控的豐盈吧?
於是,輕輕的笑了下。
夏語冰似乎發現了她的注視,彷彿很不好意思的捋了縷頭髮,放在一側,拿手指卷着。然而那桃瓣若隱若現,更見招搖。
她“羞赧”了一會,望着遠處的林木,長長的嘆了口氣:“因爲他都告訴我了。他的確曾經想過你,找過你,可是……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誓言,尤其是男人的誓言!”
“不過你畢竟是他第一個女人,也讓他念了那麼久,還差點丟了性命。所以,我琢磨着怎麼也得看看你……”
語氣頗有崇拜之意,然而神色卻是顯而易見的“不過如此”。
的確,一切的一切,也不過如此。洛雯兒心想。
“只不過這些年,我們一直在一起,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無論是休憩還是作戰,他……已經離不開我了,無論走到哪都要帶着我,否則……”媚眼一勾,捂脣一笑:“男人那點事兒,你不會不知道吧?”
洛雯兒也笑,她記得千羽翼曾經說過,以後無論去哪都要帶她在身邊,他的身邊果然少不了女人,只不過,是另外一個女人。
她覺得自己應該走了,她也果真這麼做了,然而……
“等等,”身後有聲音傳來:“你就不想說點什麼嗎?”
好像今天你們夫妻倆攔住我,都是想跟我說點什麼吧?而我,我有什麼好說的?祝你們幸福?
哦,對了!
她從懷中掏出夜靈星,在拋出的瞬間,仔細的摩挲了一下它的瑩潤。
在無數個不眠之夜裡,在無數個想念他的日子裡,她無數次的摩挲着它,珍惜着它。
然而卻毫不猶豫的拋過去……在即將離手的瞬間,她想,她應該是有一些留戀吧?留戀那些過往,留戀那段歲月……
然而這一切,都在那隻嫵媚入骨的柔荑接住它的一瞬停止了。
或許,上天就是這麼決定的吧,否則她遇了他三次,怎麼都想不到要將夜靈星還給他?
原來,霍嘉所謂的由他親自告訴她原來是這麼段因由,那麼這個珠子交給誰,還有什麼區別嗎?
“它是你的了……”
她頭也未回,向前而去。
“是‘它’還是‘他’?”
耳邊傳來夏語冰嬌媚的戲謔,不無諷刺。
然而那個遠去的人,不顧,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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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語冰看着她漸漸消失的身影,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手中的珠子。
奇怪,這個女人的心思,她竟是丁點感覺不到。
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
她盯着眼前空落落的小徑,聽着花葉窸窣,眉心不禁越攢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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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兒從老太妃那回來,因爲驕陽似火,又被那二人輪番轟炸,再如何想要維持鎮定,都是艱難。
她在延福宮坐了許久。
延福宮因爲老太妃的身子和年紀,沒有置冰,所以火爐似的,即便開了窗子,依舊憋悶。
老太妃見她熱得臉通紅,又時常走神,還以爲是中暑了,差點請御醫過來。
她急忙推辭,老太妃便笑:“看來年輕人是半點分離不得的,我也不留你,快回去吧,省得墨兒一會又要到我這要人!”
她紅着臉跑出來,延原路回去時,格外留心是否有人堵截。她心裡有些納罕,平日裡自己身邊都不曾斷了人,可是自從千羽翼回來,千羽墨就放鬆了對她的“管轄”,按理,他應該愈發緊張纔是,可是爲什麼……
如今,不僅是千羽翼讓她看不明白,連千羽墨都讓她難以理解了,她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個狀似迷路的夢,無論怎麼走,都是錯。
她望向那條彎曲的小徑……
日光微斜,可她卻覺頭暈目眩。
難道真的中暑了?
她摸摸額,努力清醒,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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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人見她回來了,均無聲行禮,然後各忙各的。
洛雯兒打量這座宮殿……她不喜歡這裡,雖然它富麗堂皇,但依舊是個籠子,只不過這裡有他……
她說過,她要陪着他……
而且,雖然不喜歡,可是過了這麼久,經歷了這麼多事,她好像成了這裡的一磚一瓦,一花一木,成了不可或缺,而她也不能缺了這一切的一部分。
驀地,那人的一句“我帶你走”炸響耳邊。
可是,他能帶走她嗎?不僅因爲她對這座宮殿的主人許下的承諾,而是……他說的或許沒錯,她,捨不得這個人……
曾經有人,說要永遠守在她身邊,那時的她,也曾說,只要他不變,她就不變。
原來,他們誰也沒有做到。
原來,她真的沒有什麼好埋怨的。
原來,她不過是成了自己曾經最痛恨的那種人。
原來,這種兩端爲難,怕被發現,又不得不面對的滋味真不好受。
季晴川,當初你是否也曾這般糾結?
她苦笑,擡眸,習慣的尋找那個雪色的身影。
彷彿每每疲憊,每每無奈,只要靠着他,就可以放下一切,輕鬆自在。
他亦如此。
在過去的日子裡,每每遇了阻礙,每每苦尋出路,二人就是這麼彼此慰藉,並肩而立,遙望斜陽,默然無語,然而,此意已在不言中。
而這一刻,夕陽正紅。
而他們,好像許久,許久沒有卸下一切心防,安安靜靜的在一起了。
走進偏殿,慣常停留的荷花榻上不見他的身影,龍案上奏摺批了一半,有一本攤開着,上面只寫了半行飄逸雋秀的字,蕉葉紋素池端硯內墨跡已幹。
看來人已經離開了很久。
洛雯兒盯着那在過殿的風中輕輕翕動的紙頁,又望向門口……人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