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雯兒不知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她只知道自己醒來後,看到的是千羽墨焦急的臉,不停的喚她:“雲彩,雲彩……”
而云峰則跌倒在地,脣角流血,兀自惡狠狠的看她:“妖女……”
胡綸手忙腳亂,不知該救助哪一個。
唯一“鎮定自若”的,只有月璃櫻。她端坐椅上,髮梢微微飄動,於是那一側的空洞便若隱若現……
洛雯兒推開千羽墨,盯住雲峰:“你說我害了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峰一怔,繼而大怒,然而他方要開口,就聽千羽墨一聲怒喝:“雲峰!”
怎麼回事?是她在做夢嗎?她怎麼覺得直到了現在,還有她不知道的真相?而這個真相,千羽墨也早知道了?單單瞞着她……
“雲副將,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峰捂着胸口,搖搖晃晃的站起,在千羽墨的低聲威脅中,他竟是笑了,笑得慘然。
然而笑聲忽止,看看千羽墨,又看看她,雲峰陡然間明白了什麼。
他深吸了口氣,緩緩擡起手,怒指向她:“就是這張臉……總是這麼單純無辜,騙了多少人!王上,你也被她騙了嗎?要不了多久,這個女人就會玩失蹤,然後……”
雲峰忽然倒地,口吐鮮血。
千羽墨收回手,擔心的晃動她的肩膀:“雲彩,雲彩……”
目光漸漸聚攏,心也漸漸明白了……原來,千羽翼是因爲自己的“失蹤”纔去尋找她,結果中了夏語冰的蠱……
“其實我是把她當成了你……”
這句話,她此刻方算清楚了。
是因爲她,他才中了蠱,纔會爲人所控,纔會不顧將士的死活,纔會以人血爲食……他,還有月璃櫻,都是因爲她,才成了今天這種不人不鬼的樣子!
她,纔是罪魁禍首!
她,纔是萬惡之源!
她……
耳邊忽然傳來千羽墨的一聲驚呼,於此同時,她只見眼前忽然抖開了一幕血霧……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細碎的血滴飄落,而後,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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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怒攻心……火走一經……心智紊亂……王上不必擔心,只需靜心調養,輔以溫良補血的食藥,假以時日,便會痊癒……”
有一隻手,一直撫摸着她的面頰,冰冷。
有一個聲音,一直呼喚着她的名字,焦急。
原來她還沒死,她只是昏迷,只是吐了血,很快就會好的。可是她爲什麼不死?那麼多條人命,那麼多的災難,已發生的,未發生的,都是她的錯,她爲什麼不死?她可以贖罪……當然,這麼多的罪過,她死一萬次也不夠,她只是不想看到,再也不想看到……
“雲彩……”冰冷的手指拂過她的眼角,聲音沉痛而顫抖。
她閉着眼,不肯醒,彷彿這樣就可以逃避一切。
“主子……”胡綸躡手躡腳的走進來,欲言又止。
他們的話音很低,然後……
“雲彩,你好生歇着,我一會便回……”
冰冷的手爲她掩好了被子,又嘆了口氣,轉身出去了。
殿門一響,一切重歸靜寂。
其實,她已經心灰意冷,已經悲痛欲絕,然而腦子卻依然在不聽話的轉動。
千羽墨爲什麼出去了?按理,自己臥病在牀,他應該陪在身邊,究竟是發生了什麼,能夠讓他迫不及待的離開?
胡綸,到底說了什麼?
他們……
無限的疑問,讓她根本無法安然休息,也無法拋開一切決然而去。
她翻身起牀。
劇烈的動作令她頭暈目眩了許久,胸腔內火辣辣的刺痛令她幾欲窒息。
她好容易緩過精神,慢慢站起,一步一步,向門口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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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來了帖子,讓王上這個月的十五去王府赴宴,商量大婚事宜……”
“會不會是計?主子,千萬不能去啊!”
“聽說那妖女的蠱可以將人變鬼,又可催動死人,還可以使人產生幻象,即便不與人交手,亦會困於自己的迷局中不能自拔,耗盡心血而死。而且有些蠱,根本沒有解法。主子,您定要三思啊……”
“雖然險絕,可是主子,他們既是想對您動手,我們爲什麼不趁這個機會……”
“主子,翼王府是‘三絕之地’。當年指了這塊地給他建府,其實就是怕他將來謀反,三絕之地的風水能有效的削弱他的功力,當是也對他現在的魔功有所剋制。而且七月十五,正是陰氣最盛的時候,三絕之地的禁錮力更提了三成……”
“而且有我們這些人,再加上西楓苑的兄弟,拼上一條命,未必不能……”
“還有,可以布七星八卦陣,我做陣眼……”
“不,就你那功力?還是我……”
“我……”
“我來!”
人影在牆壁上晃動,唯前方一人,巋然不動。
“主子,”有人急了:“今日若不除他,將來,怕是更難了結。他吸了處子之血,功力大增,誰知道以後會怎樣?萬一……”
“主子,一時的姑息,就是千古的禍患!主子難道想當罪人?主子,婦人之仁要不得啊!”
“還有那妖女,誰知道她想做什麼?無涯,萬不能毀在王上手裡,改了別人的名姓!”
昏暗的光線下,端寧殿中人影憧憧。
洛雯兒眼前一陣陣的發花,竟是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些是人,哪些是影子。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裡不但有她認識的人,還有不少從未謀面的人,想來就是千羽墨豢養的死士。統一的黑色,像鬼,又像魅。
“雲峰,王兄的蠱到底有無解法?”
想不到,雲峰也來了,只不過面色慘白的窩在角落,洛雯兒竟一時沒有發現。
然而未等雲峰迴答,胡綸便慘呼起來:“主子,再猶豫不得,大將軍再不是當初的戰神,他是個吸血的魔鬼。主子難道忘了方纔那三個從井裡撈出的宮女?主子,您要爲天下蒼生做主啊!”
“請王上速下決斷!”
衆人齊齊跪下。
燭光猛然搖曳,將人與影扯到一塊,是模糊不清的黑。
良久,方聽一個聲音喑啞而幽涼的響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