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時是七點半左右,悅兒不在家,她是五點半下班。她是不是又出去和杜臣約會了?這股醋意燒的我簡直想砸門。
我轉念安慰自己,夏天天長,七點半左右仍有落日餘暉世界雪亮,所以顯得時間也不是太晚,冷靜點。
我帶着醉意,半靠在沙發上,玩着手機上的一款很打發時間的小遊戲,叫做開心消消樂。
這個遊戲也具有一定的發泄作用。集齊三個相同的卡通動物,便會有炸裂效果,能炸燬禁錮動物的冰塊。
看着冰塊啪啪啪的碎了,就好象仇人一塊一塊在你面前裂開似的。
我把遊戲聲音開到很大,全神貫注盯着屏幕,悅兒什麼時候進來我都不知道。
所以當她在我脖子後面抱着我時,我嚇的扔掉了手機,猛的彈起,撞疼了她的下巴。
“你的被迫害妄想症又嚴重了!這麼大反應幹嗎?”悅兒捂着下巴疼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又是什麼被迫害妄想症,我聽見這句話就火大,聲音不由自主的便撥高了:“你到什麼時候才能相信我沒病?我說過從苗疆回來我就好了!”
我憤怒的重重的拍了下桌子。一個正常人整天被媳婦說有病,你說誰受得了?
“崔冕,法庭和全世界都認爲你有精神病,否則你能坐在這兒嗎?有點心理疾病又有什麼?我嫌棄了嗎?何必諱疾忌醫?”說着說着悅兒就拉下臉來。
“就是我有病,你需要天天掛在嘴邊嗎?我出事之前就老這麼說,還偷偷請心理醫生跟蹤我。本來那段時間我就草木皆兵懷疑有人跟蹤我,你這不是增加我的煩惱嗎?”
我越說越火,本來心裡就憋了一肚子邪火,這下算是公開撕逼了。
“我增加你的煩惱?你真好意思說出口!是誰整天犯事做牢?你才30不到,就坐了兩次牢,你知道單位人怎麼背後說我嗎?”
這刺痛了我的痛處,我瞬間沉默。
我走到酒櫃前,拿過一瓶紅酒,對瓶咕咚咕咚幹掉了半瓶。
爲什麼在朝陽病院那麼困難時,你都陪我走過來,這次你卻不行了呢?
不,不怪你,是我不爭氣,接二連三的給你添麻煩,人的忍耐不是無極限的。
我癱坐在地上,對自己極度的失望。
悅兒走到我旁邊坐下柔聲道:“找到工作了嗎?”
“找到了,明天就搬出去。”
“啊?爲什麼要搬出去?”
我盯着她的眼睛,心說,你嘴上很吃驚,其實心裡樂開花了吧?
悅兒問:“幹嗎這麼奇怪的看着我?”
“沒什麼,做一個有錢人的私人家庭醫生,他要求我住在他的豪宅裡,隨時陪他聊天。”
“你會接受這樣的工作?”悅兒一臉吃驚的樣子。
的確,換以前的我根本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工作,那時我是大牌,只有你排隊等我的份,我怎麼會貼身24小時爲你服務。
此一時彼一時嘛,現在的我是個屁呀!
“悅兒,你跟杜臣什麼關係?”我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突然問出了這句話,隨後竟不敢看她的表情,仰脖喝酒。
人的想法是最不可琢磨的,隨時在變,幾個小時前我還決定繼續裝糊塗,這瞬間竟莫名其妙就脫口而出了。
我聽見悅兒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涼氣,沉默了一會淡淡的道:“沒什麼關係呀,普通朋友。”
“怎麼認識的?”
“你坐牢時,我和那倆醫生談賠償,杜臣和他們一道來的,他們之間是朋友。杜臣幫你說了不少好話,勸他的兩個醫生朋友,最終人家才同意撤訴。”
“我需要他說什麼好話?我已經無罪釋放了!你有必要亂折騰嗎?”我怒道。
“你這人也太不講理了吧!如果當時你不是被鑑定爲精神病的話,受害人撤訴對你是很有好處的,法庭會酌情輕判。我當時怎麼知道你會怎麼判?我爲你做這些準備工作,難道做錯了嗎?”
“好吧,你沒錯,你今天去哪裡了?”我努力調整好急促的呼吸,靜靜的看着她。
“我沒去哪裡,工作。”
“你去了紅旗路控夢學習班!”我緊緊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悅兒瞳孔突然收縮,緊緊的捂住了嘴巴,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因爲我也去了。你和杜臣真的只是普通朋友關係?那晚的電話也不是什麼杜老師,就是他打給你的!”
“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需要獨處那麼長時間?”
“崔冕,你這是什麼口氣?你這是什麼眼神?你懷疑我什麼?”悅兒一幅要生吞活剝了我的表情。
女人的特權就是你懷疑她時,她可以生氣;可當她懷疑你時,你不能生氣,你只能耐心的接受她無休止的盤問,因爲你生氣只會讓她更委屈更氣憤,那樣就越難收拾了。
就比如昔日我春風得意時,媒體經常亂寫我和女患者的緋聞,悅兒得知後差沒把我五花大綁起來再盤問。可當時我也只有硬着頭皮耐心的回答她那層出不窮的問題,稍有些不耐煩只會引發更大的家庭危機。
看到她那憤怒又帶點無辜的表情,我又突然覺得我是不是多疑了點。
我壓低了聲音:“你知道杜臣是什麼人嗎?你知道我的一切是他造成的嗎?他今天已經對我承認了。你跟我的仇人交什麼朋友?”
“如果真是他做的,他會承認?”悅兒露出好氣又好笑的神情。
“人心的容量是有限的,有了痛苦,就需要傾泄出來,做了一件非常得意的事,也要對人說出來以圖炫耀。他跟我坦白,是覺得我拿他一點辦法沒有,是一種示威,狠狠的把我踩在腳下來污辱。”
“你說說看,他都是怎麼設計的。”悅兒擺出一幅饒有興趣的樣子。
我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告訴她,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說這些了,以前說過,但那全是我個人的推測,她當時評價說我可以去寫小說了。
但這次不一樣,這次和杜臣對話完畢,細節方面更豐富了些,可信度自然更高,所以我說的更加詳細。
說完事情經過後我強調道:“那些冰溜子砸人之類意外不是杜臣做的,另有其人,他對我做的就是那些,就想使我身敗名裂。”
“你又不是什麼顯赫政要,怎麼就那麼多人想害你?”悅兒一臉想笑的樣子。
我對她的表情非常不滿重重的哼了一聲:“我怎麼知道?我要知道還會被人害嗎?”
悅兒眨巴着眼:“杜臣對我說的跟你說的不一樣,你說我該信誰?”
“你當然該信我!他怎麼說的?”我心中的醋意減輕了許多,我覺得悅兒談到杜臣的神情態度很自然。如果真有姦情,按我對她的瞭解是她應該會逃避杜臣這個人這個話題。
“杜臣說,你有嚴重的被迫害妄想症,和我請的那個心理醫生說法差不多。你就像那個擔憂天掉下來砸到自己的古人。你走路不好好的走,老是東張西望,總覺得生活中到處都是危險,人人都要害你。”
悅兒說的太客氣了,東張西望不準確,鬼頭鬼腦,賊眉鼠眼才準確。前段時間我每走一步要觀察周邊環境和人半天,眼睛掃來掃去,被巡邏警察盤問過好幾次。
這次從看守所出來,又宅了一段時間,今天難得出門,倒沒想起自己需要像從前那樣小心翼翼的提防危險,但奇怪的是也沒遇到過去那樣的危險。
我突然也明白爲什麼前陣在醫院時,總覺得悅兒和我之間隔膜起來,感覺她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
因爲她還是帶着你有病這個先入爲主的念頭在偷偷打量我,觀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