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夜垂着頭回答:“在與青玄的第一戰中,主子誤中蕭東籬的奸計,被下了毒,當時情況危急,幸好夫人及時趕到,不知爲何,主子痊癒了,夫人的情況卻是每況愈下,前半個月還好,可是回京的這半月,夫人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而昏睡的時間也越發久了。”
低垂着頭的非夜不知道眼前兩位主子是何情緒,悶聲說完他也沒有立即擡頭去看,跪在冰冷的地上,他卻毫無所覺,心中對沒能保護好慕吟風之事耿耿於懷,如此跪着,他心裡要好受些。
“你跪着作甚,起來吧,這事兒無論如何也不能怪到你頭上,大哥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們心中有數,若說他是不小心中了蕭東籬的奸計,我還真不信。”慕乘風抓住非夜的胳膊,將他扶起。
“非夜,這一路上你也辛苦,下去修整修整,如今已回到府上,你也不用整日繃着精神,什麼事都等到明日再說。”
非夜見敬親王妃也贊同的點了點頭,這才躬身行禮,站在一旁待到兩位主子跨進了王府大門後,才起步跟在身後。
母子兩人在屋中等了片刻,慕吟風便匆匆而來。
“孩兒給母妃請罪,這些時日來讓您與父王擔憂了,是吟風不孝。”他撩開袍子跪在敬親王妃面前。
若是以往,憑她對慕吟風的着緊程度,哪捨得讓他這樣跪在地上,又還是大寒冬天,可今日不同,敬親王妃下了狠心,在他跪地的那一瞬習慣的想要去扶他,最後還是忍住了,縮回了伸出去的手。
“母妃……”慕乘風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母親這樣對待大哥,從小到大,大哥一直是父母最疼愛的,有求必應,還讓他羨慕得不得了,但他也知曉自己母親的意思,可看着跪在地上的兄長,心中又很是不忍。
敬親王妃斜他一眼,慕乘風悻悻地閉上了嘴,兄長跪着,他哪有坐着的道理,於是起身站到一旁。
“吟風,你可知錯?”她頭一回用嚴厲的口氣對着這個自小就捧在手心呵護的孩子,也是極度控制了自己才做到的。
慕吟風俯下身子,答道:“孩兒知錯。”
“你錯在哪裡?”她又問。
慕乘風憐憫的看了眼兄長,又有些心虛的而別開眼。
若不是方纔在門前自己口無遮攔的說了那些話,母妃也不一定能想到那些,暗怪自己竟然給母妃提了醒,坑害了自己的兄長一回。
關於中了蕭東籬奸計,是真是假,自己私下問問大哥不就好了,偏偏還自作聰明的說了出來,真是豬腦子。
慕乘風越想越鬱悶,還擡起手使勁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弄出響動,敬親王妃再次瞟了他一眼,眼神帶着警告,讓他安分些,慕乘風心虛的乾笑兩聲,縮在一旁不敢再動。
自始至終,慕吟風跪在地上,目不斜視。
敬親王妃還是硬不下心,輕嘆了口氣。
“你起來罷,你這孩子做事向來只由着自己的心性來,或許這一回也是迫不得已,可爲娘想提醒你一句,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下次若是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望你多替我與你父王想想,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們怎麼活。”
“是吟風不孝,往後不會了。”慕吟風誠心認錯。
敬親王妃點頭道:“好,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起來罷。”
明明跪在地上的人是慕吟風,聽到可以起身的話,如蒙大赦的卻是慕乘風,他欣喜的上前將自己的兄長扶起。
“大哥,快起來。”
慕吟風站了起來,隨後打量了他片刻,他心虛的問道:“大哥爲何這樣看我?”
“乘風長大了。”慕吟風拍着他的肩讚賞道。
慕乘風暗自舒了口氣,呵呵直笑。
“大哥過獎了,我也不能整日遊手好閒,躲在你與父王身後,好歹我也是敬親王府的二公子,正所謂虎父無犬子,有父王和大哥在前爲榜樣,我也不能給你們扯後腿不是。”
敬親王妃被他的話逗樂了,沒好氣的白他一眼,看到兄弟兩人感情深厚,她的心中也很是欣慰。
“吟風,弄月她到底是爲何才成了這樣?”想到方纔見到他懷中昏睡不醒,對外界毫無感覺的弄月,她心中的擔憂又涌了上來。
慕吟風回過身,答道:“弄月她都是爲了我,那日我中毒危在旦夕,她及時趕來,爲了救我才導致元氣大傷,如今身子大損,需要靜養。”
他避過了自己爲何中毒,弄月又是如何救他的事,他急着弄月說過的話,換血之事非同小可,他也怕他們直到弄月的情況後擔憂不已。
敬親王妃不疑有他,說道:“既是如此,你可要好生照顧她纔是,侍郎府那邊想必已經知曉她的狀況,改日我親自上門去探望,再與他們說說,再怎麼說楚侍郎也是弄月的叔父,而音書更是視她如己出。”
慕吟風搖頭道:“我正要與您說此事,今日我與弄月先去了侍郎府就是因爲那邊出了事,音姨她出了事,被人下了毒,弄月又診出音姨已有喜了,經此一難,不能再受刺激,需要靜養安胎,暫時不能讓她知曉弄月的情況,否則弄月的心血就白費了,音姨她明日應該能醒過來,我想有勞母妃前去探望,就說弄月有事要忙,等過些時日忙完了才能去看她。”
聽他說起音書有了身孕,敬親王妃面上欣喜,她笑着應道:“這真是件大喜事,音書自小跟在弄月母親身邊,一直未嫁,她也將弄月視如己出,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如今與楚侍郎共結連理,又傳出喜訊,我也替她高興,你說的這些我明白了,我知道該怎麼說的,放心罷。”
敬親王妃心情愉悅的吩咐屋外的嬤嬤去準備賀禮,她明日一早要前去侍郎府探望。
慕乘風憋着笑湊到慕吟風耳邊悄聲說道:“大哥,您看母妃樂成什麼樣了,怕是比她當年知曉懷了我時還要欣喜。”
“別瞎說,小心母妃收拾你。”慕吟風好笑的低斥他。
慕乘風訕笑的收了聲,見敬親王妃果然回身又向他們走來,嚇了一跳,立刻正身,規規矩矩的站着。
“你們又說了什麼有趣的事?”敬親王妃面帶笑意,看着兄弟倆問。
慕乘風給自己的兄長投去一個祈求的眼神,示意他別說實話。
“乘風與我說……”
慕吟風故意停下,看了眼面露驚恐,隨時準備拔腿逃跑的人,而後話鋒一轉,笑道:“乘風與我說,他也想陪母妃到侍郎府走走,他早就想去侍郎府的薔薇水榭瞧上一瞧,不知您可會帶他前去,讓我替他說好話呢。”
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兒,差點沒上來,慕乘風反應機敏,忙不迭的點頭。
“是啊母妃,明日你將我帶上,我也好久沒出門了,自從大哥去了邊關之後,父王整日讓我待在府中,看那些所謂的政務,我都快被悶死了。”
敬親王妃看他誇張的表情,忍俊不禁,上前看着他,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還有臉說,你父王都快被你氣瘋了,讓你學習政務,你倒好,在書房裡都做了些什麼好事,你說你爲何就不能像你哥學學,少惹你父王煩心。”
看着快要戳到自己腦門的手指停住,慕乘風主動將腦袋湊上去。
“母妃,您就與父王說說,讓他放過我,我怎能與大哥比,大哥處理那些事,那是手到擒來,看到那高高堆起的摺子我就頭暈,就算父王他不放過我,至少也稍微降低些要求啊。”
“母妃……”見她不爲所動,慕乘風又死皮賴臉的纏上去。
這樣的戲碼屢見不鮮,慕吟風已經習慣,只是笑意隱隱的瞧着。
敬親王妃無法,看了眼一直以來她引以爲傲的長子,又看看總是耍賴偷懶的幼子,心中也是頗爲滿足了。
敬親王府已受忌憚,優秀的孩子有一個就行了,可眼下這個不省心的幼子卻還是要磨練一番的,若是將來……
“不行,你這一套我都看膩了,不管用,再說你父王的心思哪能是我左右得了的,他也是爲了你好,整日遊手好閒不務正業,你父王和你哥的臉都被你丟盡了,我若還護着你,你父王又該說慈母多敗兒了,以往就是因我太過於護着你,纔將你養成這樣。”敬親王妃嫌棄的推開他頭,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他的祈求。
慕乘風不死心,還要厚着臉皮往前蹭,被慕吟風含笑拉住。
“好啦,你也是該好好磨練一番了。”將耍無賴的人抓住,慕吟風好笑的望着苦着臉的慕乘風。
“都十五了,還這般孩子氣,母妃不幫你是爲你好,父王這些年過於辛苦,獨自一人支撐起整個偌大的敬親王府,往後總要有人接替纔是。”
慕乘風剛想要反駁,就被他再次堵住。
慕吟風說道:“別說有兄長在前這類藉口,其實你心中都清楚這是爲何,一山不容二虎,高處不勝寒,慕氏江山只能有一個當權人,而你正好可以作爲敬親王府替慕氏守江山的支柱,這個人也只能是你。”
“我知道了,往後會好好跟着父王學的。”慕乘風泄了氣,目光中卻是少有的堅定。
慕吟風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也別害怕,我會與父王說的,敬親王府的世子不一定要整日處理這些枯燥無味的東西。”
“大哥,你說真的?真是太好了,我就知你最疼我了。”慕乘風一臉驚喜,狗腿湊上前,準備再抱一下大腿。
他心裡清楚着呢,在這方面,大哥的話可比母妃的還要管用。
慕吟風點頭:“敬親王府不用爲了怕被忌憚就要勉強你做不願做的事,你也可以肆意的活着,凡事有哥在,你做一個讓帝王滿意的敬親王府世子就行,不過我想知道,你到底在父王的書房做了什麼,氣得他差點讓你吃板子。”
聽他提起這個,敬親王妃掩脣低笑。
慕乘風壯着膽子,往前走了一步,還小心的往門口瞄了一眼,他壓低聲音道:“我將歡喜帶到書房裡嚇到父王了,可在這之前,我是真的不知道父王這麼討厭它啊。”
“還好我機靈,見父王面色不對,趕忙讓歡喜跑了,不然父王非得將它煮了吃了不可。”
慕乘風委屈的補充道。
慕吟風扶額,讓他說什麼好呢,這是一個關於威風八面的王爺懼犬的秘密,不能隨便亂說的,知情人也就那麼幾個,一個巴掌就能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