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房門開着,主子屋內也燃着燈,暗夜也沒多想,站到門邊對端着飯菜的丫鬟們擡手示意讓她們端進去。
楚映月被他那句話怔住,愣愣望着眼前無限放大的俊顏,不知該如何應對,是閃躲,還是接受?
正在爲難之際,她忽然聽到細細的腳步聲,心下一驚,猛然掙開他的束縛,紅着臉站起身,離他遠遠的,正要得逞的慕景旭睜開眼,就看到魚貫而入的丫鬟手執托盤進來,他也不自在地輕咳了一下。
“真是會挑時候,晚一刻鐘來會死啊,暗夜這小子真是毫無眼力勁兒。”他懊惱扶額,壓低聲音說着,
楚映月面上又增熱度,擡手在他後背上一擰,見他呲牙吸氣,她才放過他,瞪眼道:“快些去吃。”
“我一個人沒胃口,你陪我一起。”慕景旭將她的手又抓住,拖着她就往桌前走去。
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楚映月接過他遞過來的筷箸後,對身後的隨侍的丫鬟擺手,“你們都下去,有事再叫你們。”
“奴婢告退。”幾人福身退下。
暗夜在屋外守着,聽着屋內主子們斷續的交談聲,似是心情愉悅嘴角彎彎。
而另一邊,緊閉房門的廳中,弄月頭上插了數根金針,與慕吟風雙手緊握面對盤坐,兩人面上都有細汗冒出,離淵在一旁皺眉觀察。
“臭小子,讓你靜下心,你胡思亂想想些什麼,你要是走火入魔了,先死的是這個臭丫頭,你是信不過我老頭子是不是?都說了,這個臭丫頭死不了,你凝神別胡思亂想。”
看着兩人臉紅上的細汗越來越多,離淵仔細一看,問題是出在慕吟風身上,修煉落葉飛花時,肯定整日憂愁思慮,所以有走火入魔的趨勢,現在也同樣如此,他一顆心掛着弄月,如何能心無雜念。
許是離淵的話起了作用,慕吟風漸漸舒展了微皺的眉,淡然閉眼,片刻後,兩人的面色漸漸好轉。
“鳳遙,你別擔心,安心等候便是。”柳如霜將來回走了不知多少回的祁鳳遙拉住。
祁鳳遙努力扯脣,卻始終無法笑出來。
“也不知道吟風的內功心法到底練成了沒有,方纔我應該問清楚的,離淵爺爺只是試了他的武功,但也未問他是不是真的練成了,萬一要是他沒練好,那月兒她……”祁鳳遙懊惱捶頭。
柳如霜輕聲道:“神醫自然是確定了逸郡王的本事纔會行鍼救月兒的,你別自己嚇自己,月兒她這麼多難關都過來了,這次也會逢凶化吉的。”
祁鳳遙勉強點了點頭。
“娘她都快急出白髮了,爺爺最近身子不太舒坦,月兒的事都是瞞着他的,這次劫難過去之後,我必須將月兒帶回家去,見見爺爺,他老人家精明着呢,時間久了自然就瞞不下去,非得將爺爺急出病來。”他有些煩躁,又很是擔憂,不僅是弄月,還有家中等候的親人。
緊握住他的手,柳如霜安撫道:“關心則亂,你看自己急成這樣,裡面不是好好的嗎,神醫說過,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月兒自小吃了太多的苦,是我這個做兄長的無能,幼時還能說是年幼無知,可時至今日,我也只能給她添麻煩而已,若是當初我錯傷了吟風,蕭東籬也不會有機會得手,月兒她也不會爲了吟風鋌而走險,來回在鬼門關前走了多次。”祁鳳遙頹然坐到地上,面色蒼涼,不斷自責。
“胡說什麼呢,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即使你不誤傷了逸郡王,蕭東籬就不會再找機會了?換句話說,還好是你誤傷並未下重手,若是別人,或許連弄月救他的機會都沒有。”祁鳳遙頹敗的樣子看得柳如霜一陣心疼。
祁鳳遙搖頭道:“若不是我,別人根本無法近他的身,要傷到他談何容易,蕭東籬就是利用了這一點,纔會輕而易舉得逞。”
“照你這麼說,問題該是出在逸郡王身上纔是,無論如何也怪不到你頭上,別人無法近他的身,即使他對你不設防,但也不可能躲不過,況且你不可能會偷襲他,只有一種情況,他是故意讓你傷他的。”柳如霜與他並肩坐下,側頭望着他的側顏,輕聲低語。
將她攬到懷中,祁鳳遙靜默片刻才說道:“是啊,他是刻意爲之,可正因如此,他才一直困在自己的牢籠內,月兒對吟風來說重於一切,超過生命,月兒卻因他差點喪命,若不是當時月兒堅持要身下尋兒,估計吟風他……”
“世間多少癡兒女,愛到深處無怨尤,月兒她也是愛極了逸郡王的,而逸郡王也擔得起她的情意,兩情相悅大概就是如此,爲彼此捨棄生命也甘願,月兒的性子灑脫,帶着江湖俠女的不羈,敢愛敢恨,一旦認定了就是一條道走到黑。”柳如霜感嘆,將頭輕靠在祁鳳遙肩上。
兩人就這麼席地而坐,靜謐的氛圍也讓祁鳳遙七上八下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我們也是這樣,你認定了我,我也認定了你,咱們不羨慕他們,東寒如今已是大權在握,不再是當初那個備受欺凌的落魄皇子了,我也能功成身退,待咱們大婚之後,我就辭去職務,帶你到處走走,你不是一直羨慕月兒去過這麼多地方嗎?我也帶你去走走她曾走過的路,然後咱們再去敬親王府將尋兒拐跑,讓吟風到處找,想想都覺得這主意棒極。”他淡笑着,開始憧憬未來。
柳如霜佯怒道:“當初也不
霜佯怒道:“當初也不知道是誰,就跟個木頭似的,與其說你認定了我,倒不如說是我傻纔對,毫無希望等了這麼多年,你可知我在太子府的那些年整日擔驚受怕,生怕第二日睜眼就聽說祁王世子要娶妻了,當時我以爲柳家的冤屈不可能這麼快洗刷的,表兄他一個人苦苦掙扎多年,勢單力薄如何能與根基深厚的皇后較量,沒想到,原來祁王府一直是站在他一邊的,你可是騙得我好苦。”
想到曾經自己的行徑,祁鳳遙心中悔到不行,若不是被弄月點破,或許到現在他都還渾渾噩噩看不清自己的心,認爲那不過是年幼時的懵懂情懷罷了,稀裡糊塗與她擦肩而過,到最後後悔莫及,還好,醒悟及時。
他低聲道歉:“對不起,以前是我過於遲鈍,才傷了你的心,還好一切都來得及,至於一直暗中支持東寒之事,卻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爹和我爺爺本就不喜黨爭,但也沒反對我出手幫東寒,一直都是默許的態度,其實他們早已看清局勢,皇后與太子一黨被拔除是早晚的事,我不過是添了些助力而已。”
“鳳遙……”
“嗯。”
“表兄的話你也不能全信。”柳如霜深深吸了一口氣,神色認真地說道:“狡兔死走狗烹,身居高位的人又有幾人是無疑心病的,青玄的衆位皇子中,除了前太子蕭東籬外,其實表兄纔是皇上最爲相像的人,隱忍多年,一朝得勢,難免會變了心性,又或是說他們骨子裡其實是一樣的,卸磨殺驢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做,皇后與他夫妻數十載,他也能狠下殺手,想想這天家,哪還有什麼真情。”
祁鳳遙不以爲意,打趣道:“原來我運氣真不錯,娶到的是個好夫人,在未過門之前就已全心全意替我們家考慮了。”
柳如霜被他打趣,不自在地撇開眼。
“和你說正經事呢,你這人怎就這般沒個正行,八字還沒一撇呢,說不定回去又有什麼變故,在你沒回來之前,皇上和表兄不是極力主張撮合我與新晉狀元郎麼,你一回來,他們又變了卦,如此反覆,連我都覺得他們父子心思多變。”她又重新挽上他的胳膊,將頭靠到他的肩上,感嘆人心複雜。
祁鳳遙面上笑容已失,眼中有厲色劃過,片刻後方安撫道:“你放心,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你表兄可比蕭東籬要聰明許多,他不敢在這時候與我翻臉的,爲了討好我,討好祁王府,他巴不得你早些嫁進祁王府呢,以後的事,我也有了打算,你安心跟着我就是,往後不會再過擔驚受怕的日子。”
“嗯,我信你。”柳如霜應道。
就在兩人靜默依偎時,外面忽然傳來刀劍碰撞的聲音。
“怎麼回事?”柳如霜睜開眼。
祁鳳遙輕拍她的手,笑道:“放心,有景離在外守着,那些人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淞南,你去看看外面的情況。”他扶着柳如霜自地上站起,揚聲說了句話。
夜色中看不到有任何人,淞南也是隱在暗處,應聲後,只聽到衣袂翻飛的聲音,見不到人影。
慕景旭與楚映月聽到聲音也匆匆而來,雖然別館內無事,但外面激烈打鬥聲,還是讓他們心驚不已,看來想對他們下手的人,這次是下了血本的。
“映月,你與鳳遙他們就在這裡守着,我出去看看七弟,他一個人在外面,我不太放心。”慕景旭鬆開楚映月的手,將她輕輕推到柳如霜身旁,
祁鳳遙上前將他的胳膊抓住,奇怪的上下打量着他,咋舌道:“嘖嘖,沒想到小心眼兒的景旭也有容人的度量,對情敵都這麼關心,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說完,他手上微微用力,就將慕景旭拽了一個趔踞,打擊道:“就你這點本事,出去也只能添亂,安心在這裡等着,我去瞧瞧便是,正好這幾日心情不太舒暢,想找幾個人練練手,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送上門來了。”
“沒大沒小,我可算是你的兄長,有這麼打擊人自尊的嗎?”慕景旭好不容易站穩腳,低聲咕噥道:“手勁兒這麼大,我這脫臼的胳膊可才養好呢,待會兒弄月出來,我非得告你一狀,說你不尊重她的成果,砸她招牌。”
祁鳳遙一噎,咬牙道:“你還真是……”
“好啦,你快去幫離王,這裡有我們守着。”柳如霜搖頭失笑,站出來打圓場。
祁鳳遙對她笑了笑,轉身便往外面走去。
楚映月對着慕景旭數落道:“你還真是出息,要向弄月告狀的話也好意思說出口,你這是技不如人,能怨誰?鳳遙哥要是真動起手來,十個你也一招拿下。”
柳如霜掩脣低笑,看着旭王殿下委屈又不敢反駁的樣子,真是大開眼界,原來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一向溫婉的映月也是有悍婦的風範的,或許也只有在旭王面前,她纔會有最真實的這一面。
問世間情爲何物,只是一物降一物。
“我看看,方纔可是又動到胳膊了?”雖然面上責備,但她心裡還是記掛着他的傷,數落之後,又將他的胳膊輕輕擡起,將衣袖撩開,仔細查看,沒什麼問題後,楚映月才道:“沒什麼事,往後你自己多小心些就是,要是沒養好,以後天陰下雨有你好受的。”
“我知道,以後會注意的。”慕景旭悶聲回答。
楚映月挑眉問:“可是覺得自己委屈了?”
?”
“我哪兒敢啊,只要是你說的,統統都是對的。”慕景旭趕忙換上笑臉,討好地望着她。
柳如霜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楚映月這才反應過來,面上有些掛不住,輕輕將慕景旭推到一邊,才羞赧地對柳如霜笑了笑。
“讓嫂子見笑了。”
“哪裡,看你們都這麼幸福,我是打心眼兒裡替你們高興,鳳遙就你們這兩個妹妹,心裡寶貝得緊呢,你們都喚我一聲嫂子,自然就沒將我當外人,你們也是我的妹妹了。”柳如霜輕笑道:“弄月有逸郡王,你有旭王,姐妹二人都是有福的。”
楚映月上前拉住柳如霜的手,羞澀道:“嫂子,鳳遙哥纔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子,體貼細心不說,還有勇有謀,嫂子纔是世上最有福氣的女子。”
“唔,這個我聽鳳遙提起過,他說弄月也曾這麼說過,我還以爲他是自誇呢,原來在他的兩個妹妹心中,他可是個完美兄長。”柳如霜憋笑,煞有其事的點頭。
慕景旭憋屈站在一旁,心中哀怨又沒膽說出來,人家鳳遙是兄長,自然千般好,萬般好,可憐了自己,就這麼成了陪襯。
有比較就有傷害,他受傷不輕,還不能呼痛。
外面的刀劍碰撞聲許久才停下,不知不覺已是兩個時辰過去。
祁鳳遙與景離部署好一切之後便又回到別館中,走到幾人面前,祁鳳遙誇讚道:“傳說中的君子劍俠景離,果然是名不虛傳,微雨劍一出,勢不可擋啊。”
“鳳遙謬讚了,這都是自小師父的悉心教導,但我資質有限,也只能達到這樣的境界,若是換做吟風,必定是登峰造極的。”景離虛心一笑,想到當日見到慕吟風使出本門的獨門絕學落葉飛花,那真是讓人驚歎,望塵莫及。
祁鳳遙笑道:“這可不好說,要是孤涯前輩也將微雨劍法傳授給他,那他豈不是也變成了流雲山的弟子,也成了月兒的師兄什麼的,但我看蕭東籬那樣的下場,忽然有些不敢想,月兒若是與吟風也成了師兄妹,會是何種樣子,那樣的話,估計吟風也是得不到月兒的心的。”
“鳳遙哥爲何能這般肯定?”楚映月笑問,腦中不由想象着他說的那樣的場景,還是無法想象,現在的夫妻二人若是換成師兄妹,會是什麼樣。
祁鳳遙摸着下巴分析道:“吟風自小性子就冷,還固執得要命,要是他與景離易地而處的話,你們想想年幼時他能像兄長一樣對月兒關懷備至嗎?還好是兩人都長大了之後才相遇的,性子都已定下,月兒的性子也穩了,自然就能感知到吟風的心意,要是換做以前,估計吟風還不如蕭東籬,至少蕭東籬他敢於表達啊,雖然惹得月兒厭煩,但月兒是知曉他心意的,吟風就是個悶葫蘆,那時候就算有意,也只會悶在心裡。”
“聽鳳遙這麼一說,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也沒這麼差了,自小映月與弄月姐妹倆就與我親近些,看來我還是有些魅力的。”一向一本正經的景離也學會了說笑。
楚映月確實點頭認同,“嗯,師兄確實是個好兄長,自小我與弄月做錯事都是他替我們擔着,爲此他可是好幾次被罰面壁思過的,那些事我們都記在心裡,也正因如此我們願意與師兄親近,大師兄……蕭東籬他暗地裡到師父面前說師兄壞話,也被我們無意中聽見,從那之後,弄月就更是疏遠他,不得不說弄月獨具慧眼,她那時候便斷言蕭東籬必會成爲奸佞小人,讓我離他遠一些,我還當她是氣憤纔信口說的,現在想來,她的確是不同於別的孩子。”
“月兒她自小就聰穎,後來又經變故,在外漂泊多年,看人識人的本事不比常人。”祁鳳遙悵然嘆息。
提起往事,在場幾人都是知曉的,一時間氣氛變得凝重。
默了片刻,慕景旭岔開這沉重的話題,他說道:“明日我們該進宮去拜見一下女皇陛下了,照理說她也是我們的長輩,作爲小輩的我們不能太失禮。”
“嗯,今日母親也提起過,明日在宮中或許會有一場大的動盪。”景離蹙眉。
慕景旭問道:“可是廢帝一黨要開始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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