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月被他的話震撼到,怔怔的看了片刻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她移開目光,低聲道:“不如何。”
“可我偏要這樣做,你是我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只要我還剩一口氣,便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你要走,除非我死。”慕吟風固執的扳正她的頭,迫使她與他面對,語氣淡淡卻透着決然。
他說:“爲了你,傾盡天下又何妨,萬里江山又與你我何干?我要的不過是與你相攜白首,與卿同守,不管是登高遠望,或是散發扁舟,有你足矣,可如今有人偏要從中作梗,我便讓他悔不當初。”
傾盡天下又何妨?
有你足矣。
一字一句敲擊在她的心頭,字字千斤壓在心上,壓得她喘不上起來。依她看來,兩人相處的時間太短,時日總不過半年,在今日以前,她一直以爲他雖對她有情,可心中的執念或許是不甘多一些。
一別三月,彈指間,流年不過剎那轉逝。她也承認很多時候也在思念他,會想他在做什麼,可曾有那麼一刻也如她一般,對月寄情。
那些從未對別人提及過的相思,默默埋在心底,清醒時也曾暗嘲自己魔怔了。
眼前的男子如青天之上的日光,耀眼異常,很多時候有的人即使擡頭也不能勇敢直視,生怕灼傷了雙眸。
如今她知曉,他亦如她,或許比她更甚,相思苦無解。
尊貴如他,此時也不過是一個爲情所困的普通男子。
“我知你離去那日爲何會忽然說那些話,你借泠弦之故發作,是想讓我就此對你死心,往後無牽無掛的做慕氏王朝的逸郡王,你都能爲天下蒼生黎民百姓想這麼多,爲何不能替我想一想,我所求的不過是一個你罷了,你替我選的並非是我想要的。”
弄月眼中鬆動,輕聲道:“抱歉,那日說話傷你並非我本意。”
慕吟風埋首在她頸邊許久未動。
“慕吟風,你能原諒我嗎?”擡起雙手環上他的肩,弄月啞聲問道。
在她玉頸之上輕咬了一口,慕吟風悶聲道:“不原諒,每回你都故技重施,忽然不知何時又變了心緒,從未考慮過我的感受,說離開便瀟灑的離開,絕決得可怕,我不要整日擔驚受怕的。”
“那你想如何?”止住他在她頸間亂啃的動作,弄月強勢的推開他的頭,捧着他的臉,一臉無奈的笑看着他。
再次俯下身在櫻脣上肆意了一番,脣齒間含糊不清道:“我想要……的不難……只要……”
弄月既要應付他的無賴,又要分心仔細聽他的話語,好不容聽到最後了,他卻又在關鍵的地方卡住。
心下好氣又好笑,便宜被他佔了不少,話卻只聽了一半,不上不下的吊着,甚是難受。睜着眼看了與自己脣齒相依的男子,靈眸微轉,狠下心在他脣上一咬。
“嘶……”
閉眼沉醉的男子睜開眼,委屈的看着她。
“你還真下得了口。”
再不能這般躺着,再躺下去非出事不可。
弄月用力將他推開,坐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髮絲,順帶着整理了一下衣領,她身上穿着的還是那身黑色夜行衣,簡單幹練略顯單薄。
慕吟風悶悶平躺在牀上,片刻後平復下來,見她要翻身下牀,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胳膊、
“你要去哪兒?”
語氣不再平淡,反而帶着小心翼翼。
弄月扶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廝心理陰影一時半會兒是無法消散的。
“已經日上三竿了,郡王大人,您若是再不出去,外面就該亂成一鍋粥了,我猜此時青玄的太子爺正帶着大軍往這邊趕來呢,原意是來替您收屍的罷,再說您可是慕氏大軍的主帥,旭王殿下可沒打算取而代之。”
她掙開他的手下了牀,倒了小半杯水,瓷杯剛觸上嘴脣,胸腔內忽然翻騰喉間一股腥甜涌上來。
不着痕跡的微微背過身,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用食指擦拭了嘴角纔將杯子移開,狀似無意的把玩着。
“你先去忙吧,我在帳中等着你,這次我絕不會食言。”她淺笑嫣然的望着他。
慕吟風聞言也展開笑顏,翻身下牀,快速着衣,隨意掬水淨了面,湊到她面前索吻,卻被她嫌棄的躲開了。
“太涼了,不要靠近我。”她嫌棄的側開臉,躲開了,手中的瓷杯穩穩藏到身後。
慕吟風又湊上去,商量道:“就一下。”
弄月搖頭,只將臉頰湊上去。
在她臉上親吻了幾下,雖然遺憾沒有得逞,但也算是稍有補償,說了句等我後,滿面春風的走了出去。
就在帳簾合上的瞬間,喉間的腥甜再次涌了上來,她立刻將瓷杯接到嘴邊。
花下眠果然霸道,在男子身上毒發最多隻能堅持五個時辰,在女子身上卻能有三個月的潛伏期。
三個月,對她來說或許沒那麼糟吧。
議事大帳內,慕吟風與慕景旭坐在正前的主位上,聽着幾個將領的彙報。
沉吟許久,慕吟風出聲道:“金將軍,按我事先部署的,你帶着兩萬人馬,繞過陰嶺,自左側與右側的朱將軍帶領的三萬人馬形成合圍之勢,再由霍將軍帶着一萬人有正面出擊,直插敵方咽喉。”
“是。”
下方的三個年輕將領站起身,領命而去。
剛行了幾步,走在最後的將領忽然頓住,回身問道:“郡王,若是此次青玄依然派祁王世子,依然如往常一樣,不得傷他一分一毫?”
慕景旭扭頭悶笑,另外兩人也停下轉身。
慕吟風淡淡掃他一眼,對問話的將領道:“金將軍果然是心細之人,哪裡如傳聞那般,什麼有勇無謀都是裝出來的,若是這次還是與祁王世子對上,只要不傷了他,他手下那些部將你們不必費心,該怎麼辦由你們視情況而定。”
“有郡王這句話,我們知曉該如何做了。”金將軍行禮離去。
直到三人離去後,慕景旭才放聲笑道:“哈哈,這金世勳可是個難得的將才,都說武將頭腦簡單,可看他辦的這些事,哪一件不是妥妥當當的,就連你大舅子這事都細想到了。”
“畢竟是世家出來的,哪能沒有一點洞察力,不過你說的不錯,金世勳的確是個難得將才,日後會是你的一大助力,此人忠肝義膽,而且有勇有謀能擔大任。”慕吟風點頭道。
慕景旭苦着臉道:“殿堂高樓非我所欲,陰謀陽謀更是無心捲入,我只想安穩度日而已。”
慕吟風目含悲憫的看着他,嘆息道:“你不是我,逃不了這些爭鬥,即便你能脫離這些束縛,可你替姨母想過沒有,這二十多年來,她在後宮步步爲營,小心翼翼的活在秦貴妃的算計之下,她爲的是什麼?”
“眼下即使你不爭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了,早在陛下下旨讓你隨軍出征之時便將你的後路截斷了。”
慕景旭委屈道:“可父皇他明明是想讓我做你的助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怎麼我就不能全身而退了。”
慕吟風失笑,其實他心裡都明白,真亦假時假亦真,可那又如何,他還有更重要的人要守候,他不願讓她捲入那後宮的是是非非,即使他有能力將她護於羽翼之下,可他還是不願。
鳥兒就該在山川林間飛翔,若是進了金絲牢籠便是身不由己。
他捨不得讓她失去這些。
“景旭,我也不瞞你,這次班師回朝後,我會與陛下說清楚,我只是敬親王的長子,也只會是逸郡王,待我助你掃清障礙之後便是功成身退之時。”
慕景旭反駁道:“你倒是攜美眷逍遙自在了,憑什麼我就得困在那個牢籠之內,你瞧好了,我非得將父皇流落在外的那個孩子找回去,以他對你的重視,只要那個人回到父皇身邊,哪還有我什麼事,我也可以瀟灑走人了。”
慕吟風笑而不語,負手離去。
有人還在等着他呢。
旭王殿下咬牙切齒的看着他離去,心中憤懣,心道有妻子了不起啊,待有一日我也遇到這麼一個女子,非得在你面前每日秀上一回。
秀恩愛,只要有對象,誰不會?
弄月靜坐在鏡湖邊上,這也是慕吟風經常駐足的地方,遙遙望去,前方正是青玄祁王府的方向,這些她已從非夜口中得知。
入冬後的邊關要比京城冷得多,想起早上慕吟風一身單衣便在冷風中來回幾趟,她不禁暗自發笑,這人真是拿他沒辦法。
這時一陣寒風颳過,隨時在暖陽下,依然有着刺骨的寒冷,雖然她身上已經過了一件屬於慕吟風的冬衣,但還是讓她打了個寒顫,若是以往,以她的體制,無論如何也不會到這一步。
如今……
到底是不比從前了。
她嘆了口氣,站起身時,頓覺肩上一沉,帶着溫熱的大氅披到她身上,隨意瞟眼,她便知道這是慕吟風出去時穿的。
自身後被擁進懷中,十指緊扣,耳邊是他關切的話語。
“手這麼涼,在這湖邊吹了太久冷風了罷,爲何不在帳中等我?”
弄月靠在他溫熱的懷中,說道:“我就是來感受一下你曾經是怎樣的心情,我可沒你傻,經常一身單衣便在這裡站上幾個時辰。”
“又是非夜告訴你的?看來我是該考慮一下景旭的建議,將暗夜換過來,暗夜可沒這麼多話。”慕吟風擁緊了些,將她冰涼的雙手握在掌中,想用自己的溫度溫暖她。
遠遠站在他們身後的非夜,向來不懼寒冷的他,今日着一身冬袍竟也忽然感覺到一股不知名的涼意自後背騰起,激得他也打了一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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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月轉過身,看了眼慕吟風,便不客氣的將手伸進他的衣襟,感覺到他不自覺的一僵後得逞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