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樂總陰沉着臉走了進來,跟他一起進來的還有吉娜,她是個新人,樂總叫她一起參加這場道德審判會,大概是想給她一個警醒,讓她從我們這幾個中年人曾經制造的亂局中吸取教訓,以便整頓外貿部的流程吧。
吉娜關上門後,我們四人分別坐了下來,這間辦公室曾經是那麼熟悉,我們在這裡召開了無數次工作會議,有過爭吵,有過歡笑,也有過極少的美好回憶,如今時過境遷,我們再次相見卻是這種難堪的場面,不得不讓人唏噓。
樂總看了我和柳芝一眼,說道:”你們應該都知道,我今天叫你們過來的目的,本來我也叫了趙哥,但是被他拒絕了,他不來也沒有關係,相信你們倆能給我想要的答案。“
我和柳芝都沒有吭聲,靜靜地等着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
樂總看了看我,說道:“吳小姐,我不是故意不給你提成,我只是想弄清楚你講的那些內幕的細節,我想知道趙哥瞞着我究竟對公司做了多少不地道的事,從你講述的經過來看,我相信你講的都是事實,今天之所以叫柳芝一起過來,就是想讓你們當面對質,以便讓我能夠清晰地瞭解事件的來龍去脈,只要我調查清楚了,提成隨時都可以算給你。”
我默然答道:“你問吧。”
“趙哥是什麼時候開始讓你幫他撬單的?“
“兩年前的三月份,他帶我去聽了一場培訓課,在回來的路上他跟我講了他的規劃,並說了他開公司的事情,礙於面子,我沒有立即答應,但是也沒有當場拒絕,後來他催了幾次讓我掏幾萬元去聽課,等我熟悉操作平臺後,他就讓我着手經營跨境業務,同時幫他的私人公司撬單,就是利用CD公司的平臺幫他的公司接單,經過權衡利害關係,我首先告訴他,我沒有錢去聽課,而且我的精力有限,不可能一邊上班,一邊幫他經營跨境電商業務,關於撬單一事,我明確拒絕那是違法行爲,我問過他,如果被你查出來了該怎麼辦,他說你們是親戚,你不會對他怎麼樣,可是他從來沒有回覆過有關我的責任問題,他是親戚你可以不追究責憑,那我怎麼辦?難道讓他坐着收錢,我去坐牢嗎?我沒有那麼傻,憑什麼要答應他?他是我的什麼人,我爲什麼要冒着坐牢的風險幫他賺錢?他這樣做就是侮辱我的智商。“
樂總冷冷地聽着,板着臉問柳芝:“你呢?什麼時候開始跟他聯合撬單的?爲什麼吳小姐拒絕了,你卻答應了下來?難道你意識不到這個後果有多嚴重嗎?“
我在講述的過程中,柳芝早就臉色煞白,消瘦的臉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面對樂總的質問,她早就沒有了往日的囂張氣焰,吱吱唔唔地小聲答道:“嗯,這個嘛,就是在…”
“大點聲,說清楚。”樂總厲聲吼道:“柳芝,我在電話裡已經跟你說得一清二楚,只要你講清楚如何跟趙哥勾搭一起撬單的,我就不會追究你的責任,否則只要我去法院起訴他,你就是同謀,而且你的罪行可能比他還要嚴重,因爲訂單是你轉的,貨款也是你讓客人打到他的帳上,你的行爲就是典型的以權謀私,職務侵佔罪,懂嗎?你是個文化人,相信你能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
原來如此,難怪柳芝今天如約來到了CD公司,原來是害怕樂總去法院起訴追究她的法律責任。
其實樂總說的一點也沒有錯,如果他去起訴趙五角,柳芝肯定罪責難逃,當初趙五角拉我入夥時,我就考慮到了這個後果,“職務侵佔罪”的後果是要麼賠錢,要麼坐牢,我可不想惹禍上身。
面對樂總嚴厲的警告,柳芝一下子慌了神,嚇得臉色蒼白,低聲下氣地哀求道:“樂總,我知道我錯了,現在我全部告訴你,希望你放我一馬,我真的沒有拿到多少錢,全是趙哥讓我這麼做的,只怪我的家裡確實缺錢,我實在走途無路,一時糊塗才被他利用啊!”
“將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樂總大聲訓斥道。
柳芝想了想,終於鼓起勇氣,向樂總坦承道:“趙總第一次跟我談這件事時,就是他帶着黛西去參加培訓會沒多久,離現在有兩年了,黛西拒絕了他的拉攏,他就將目光轉向了我,那時我正想辭職,就經常請假出去找工作,可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有一天趙總給我發微信,問我想不想兼職,我正好缺錢,就問他具體做什麼,他跟我說幫他接外單,我想都沒有想就同意了。”
“你不知道這是違法的嗎?”樂總臉色鐵青地問道。
“我知道是違法的,但是趙總說你們是親戚,他做的事情你絕不會反對,即使查出來了,你也不會追究責任,更何況我們之前轉出去的訂單都是外購品,不是公司內部生產的。”柳芝極力爲自己辯解道。
“只要你們利用公司的平臺找的客戶就是公司的資源,不管是外購品,還是內製品,只要轉出去了就是盜竊公司資產。”
柳芝低着頭,有力無力地接着說道:“轉了幾次外購單後,趙總嚐到了甜頭,每出一次貨,他就會給我兩,三千元的提成,雖然不多,對於我來說,至少增加了額外的收入,因此我很感激他的關照,後來只要他開口,我就按照他的意思做,到最後轉出去的客戶就越來越多,有些是他自己接的外國客戶,他不懂英文就讓我幫他翻譯,不過他並沒有按照許諾的點數給我提成,每次只是象徵性地給幾千元,我想反正不拿白不拿,只要他給我錢,我就幫他做事,因爲我太缺錢了。”
“趙哥給你錢,我沒有給你錢嗎?我是少你工資了,還是扣你的提成了?”樂總瞪着眼睛質問道。
經過短暫的沉默後,柳芝才慢慢地擡起頭,她的雙眼充滿了委屈和不甘,怯怯地看着樂總,說道:“你是沒有少我的錢,但是扣了我的提成,所以我的心裡很不服氣,爲什麼每次我的提成都比簽字時的兩個點要少?相反馬花椒和黛西的提成從來沒有少過?所以我不甘心,我的底薪本來就低,提成總是莫名其妙地被扣了,問了幾次也沒人告訴我結果,我越起越不服氣,便想通過其它渠道將這些錢賺回來。“
樂總冷冷地答道:“你們的提成單給我簽名後,我都是交給趙哥的,至於你的錢爲什麼少了,你應該去問趙哥,而不是問我。“
直到此時柳芝才恍然大悟:“你說什麼?我的提成都是趙哥扣的?“
“你以爲我會扣你那幾百元錢嗎?“樂總反問道。
“啊?爲什麼是他?”柳芝滿是不解地說道。
看着他惶然無助的樣子,我有點於心不忍,便說道:“確實是趙哥扣的,馬花椒,何水仙,還有我都知道,趙總跟我們三人開會時親口講過這件事。”
“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柳芝瞪着雙眼問道,她不敢埋怨樂總,倒將滿肚子的怨氣撒給我。
“就算我知道內情,這事能說出來嗎?你不知道趙總在公司是什麼身份嗎?”我冷冷地答道,其實我的心裡還是很同情她,如果不是趙五角這個小人攪亂了外貿部,我們何至於決裂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