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陳實味發來的所謂的證據後,樂家康的內心受到了很大的震憾,既感到憤怒,也感到羞愧,以前他只聽說趙五角拿了供應商的回扣,但是他沒有親眼看到證據,不是他不想找證據,而是他不願意對親戚下手。
爲了維護“家醜不可外揚”的形象,他只得採取逃避的態度,處在他的位置,他既要考慮公司的全盤運作,又要顧及親人的感受,一旦對趙五角採取行動,他如何面對家中的老父親?爲了減少公司的損失,也爲了不讓家醜暴露於衆人眼皮底下,從去年開始,他逐步剝奪了趙五角對供應商的控制權,然而,攤子鋪大了,總會有堵不住的漏洞,趙五角掌控供應鏈多年,早就摸透了這個門道的潛規則。
作爲老闆,樂家康也是防不勝防,正是因爲他對親戚太放縱,趙五角纔敢肆意妄爲,不停向供應商和模具廠索要回扣。
這兩年他的業績直線下滑,不過他好像並不着急,相反他的經濟條件似乎有了很大的改觀,不久前他給他老婆買了一輛十萬元的小汽車代步,據說已經在看房子,準備買商品房了,作爲旁觀者,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樂家康更是心知肚明,只不過他太看重親情,因此不想將動靜搞大,一直在靜觀其變。
如今陳實味將證據擺在他的眼前,用意已經不言而喻,所謂的遮羞布已經扯下來了,局勢已經由不得他控制了,如果他再不採取行動,只怕趙五角會這山望着那山高,得寸進尺地加快撈錢的步伐。
看着這些羞恥的證據,樂家康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平時雷厲風行的他一時不知如何決斷,搞走趙五角吧,除了親情難以決裂外,趙五角手上掌控的供應商和客戶羣,重新整頓並非易事,如果不搞走吧,他的所作所爲已經引起公憤,如果繼續聽之任從,只會讓公司運作的狀況更加惡化,處在利益和親情的兩難選擇之下,他肯定還是會選擇利益。
棘手的事實告訴樂家康,不管選擇什麼樣的方式處理趙五角,公司的利益都會受到不小的影響,通過一次又一次的教訓,樂家康終於意識到一味地排斥他人,重用無能的親戚,就是他管理公司的最大失誤,如果時光能夠到流,恐怕他會選擇另外一種管理方式,至少不會給親戚隨意放權,就不會有如今尾大不掉的惡果。
陳實味和馬花椒的關係早就人盡皆知,樂家康心裡很清楚,如果沒有馬花椒的幫助,陳實味一個人無法收集這麼多的證據。
馬花椒平時一直和趙五角的關係不錯,這次她居然也摻和進來,看來趙五角的行爲已經引起了衆怒,如果再不採取行動,說不定他們會拋出越來越多的“見不得人的證據”來指證趙五角。
雖然他痛恨趙五角下三濫的手段,但是他畢竟是親戚,別人搞他的親戚,就是丟他的臉面,如今他已經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看來家醜已以藏不住了。
他想了想,便給馬花椒發微信:“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馬花椒看到微信後,很快就來到樂家康的辦公室,她發現老闆鐵青着臉坐在沙發上神情呆滯,看起來心事重重。
樂家康陰沉着臉,說道:“坐下吧,我們聊會兒。”
馬花椒順從地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她很清楚樂家康找她談話的主題是什麼。
樂家康試探地問道:“馬小姐,陳實味有沒有出去找工作?”
“這幾天正在找工作,不過沒有找到合適的。”
“哦,不急,慢慢來,他懂技術,找工作不難。”樂家康客套地安慰馬花椒。
“嗯,是的。”
“你覺得工程部的主管是外招好,還是從內部提拔呢?”
“你是老闆,你拿主意比較好,我不懂技術,不敢亂髮表意見。”
“你認爲曹安生怎麼樣?他能當工程主管嗎?”
“他只懂模具調試,不懂電子和結構製圖,讓他管理工程部可能不太行。”
“嗯,我也考慮到這個問題,他進廠時間最長,經驗比較豐富,不過工程部是源頭,對大貨生產,新產品開發至關重要,我也不太放心曹安生,還是外招吧,最好技術要全面,到時希望你多配合工程部的工作。”
“嗯,我會的。”
簡短的客套後,樂家康陷入了沉默中,紛亂的思緒讓他一時不知如何開口,良久,他終於表情凝重地開啓了談話的主題:“馬小姐,你進廠五年多了,跟趙哥關係最熟悉,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
“還好吧。”馬花椒未置可否地答道,如果擱在平時,她肯定會幫他說好話,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她實在做不到違心地說他的好話。
“我知道你們都不想得罪他,是不是就看着他得寸進尺地拿回扣,攪亂公司運作不管不問嗎?難道我的公司就是公家的糧倉,由着他這樣的老鼠來掏空嗎?我,你,還有其他人還要不要活下去?”
樂家康突然提高了嗓門,情緒也有點激動,好像對趙五角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造成今天的結果能怪誰呢?如果不是他這個老闆給的權力,趙五角敢如此放縱嗎?
馬花椒想了想,說道:“樂總,他是你的堂姐夫,你們是親戚,我一個外人能說什麼呢?”
“在公司裡所有人一視同仁,沒有什麼姐夫,舅子,不管是誰,只要侵犯了我的利益,我絕不允許他胡作非爲。”樂家康板着臉厲聲說道。
“可是…”馬花椒差點說出“平時不是你一直放縱親戚,給他們特權嗎?”
轉念一想,她快帶地將這句話憋了回去,人家畢竟有親情關係,她一個外人幹嘛要摻合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樂家康何等聰明,他從馬花椒躲閃的眼神中猜到了她憋回去的這句話後半句是什麼,雖然家醜不可外揚,可如今是趙五角自己找死捅破了窗戶紙,他這個老闆實在沒有必要顧慮什麼親情了,裡子都沒了,還需要面子幹嘛?
“好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即使你不說出來也沒有關係,我心裡有數就行。”樂家康稍作停頓後,繼續說道:“趙哥還有幾張單在生產?”
“還有三張單,一張外貿單,兩張內銷的單。”
“接下來你這樣做,這三張單的進度不要跟他彙報,直接跟我溝通就行,收了多少訂金,還有多少尾款,客人的聯繫方式,你做一份明細表發給我。”
“內銷的客戶聯繫方式我都有,那個外貿單必須由他溝通才行啊,我沒有聯繫方式。”
“行,我知道了,不管是內銷單,還是外貿單,所有客人都要收到錢後再發貨。”
“我知道。”
“還有,他有些內銷客戶是月結付款的,你抽空做一份明細,包括哪些訂單已交貨未付款,哪些客人多久沒有下單,哪些客人欠了多少貨款,還有已經打樣,但是沒有下單的客戶,包括聯繫方式,你全部統計好交給我,不要跟他透露半點消息。”
“好的。”
“關於供應商那邊,我會跟何水仙溝通,讓她去處理,你不要再跟別人講這些事情,他畢竟是我的親戚,就算給我留點面子,我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這件事。”
“好的。”
“還有,關於陳實味那邊,你跟他說說,讓他控制好情緒,該收手時就收手,他給的這些證據我知道怎麼處理,還有上次處罰的三千塊錢吧,我會讓財務補給他,希望他能儘快找到滿意的工作,趙哥的情況我會給一個妥善的處理方案,希望局面不要太難堪,我是個老闆,我要考慮的因素太多,你要理解我的難處。”
樂家康的態度很誠懇,看來他確實很爲難,並非他不想動趙五角,只是親戚牽扯的關係太複雜,他不便做得太過於武斷。
“好的,樂總,我心裡有數。”馬花椒心領神會地答道,對於她來說,陳實味已經出廠,這個結果已經無法更改,他們之所以找證據想整治趙五角,無非就是想出口氣,既然樂總同意退回三千元錢,他們也算達到了目的,至於後面的事情,相信樂總會有辦法對付趙五角,她和陳實味暫且靜觀其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