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工業區大道慢慢向公交站臺走去,我一路走一路想,心裡越想越不服氣,憑什麼被黑總騙走那麼多的客戶資源?害得我就此告別熟悉的電子產品行業,人到中年貿然轉行,這種行爲是不是太草率了?萬一六個月之後我真的沒有訂單,林總將我辭退了,我更加無路可走,到那時說不定別人會叫我“奶奶”了,與其六個月之後再次步入絕境,不如再放手搏一次,趁早落實自己的工作比較好。
前天一共投了五家簡歷,其中有兩家相同行業,我存了他們人事部的電話,抱着最後的一絲希望,我拔通了第一家工廠的人事電話:“你好!我叫吳黛西,前幾天給你們投了一份簡歷應聘外貿業務,我很熟悉你們的產品,請問可不可以給個機會試一試呢?”
電話那端傳來一個冷漠的年輕女聲:”不好意思,那個職務已經不招人了,你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哦,好的,謝謝!”
我失望地掛斷電話,心裡一聲苦嘆,希望又破滅了一個。
“中年婦女已經成了廉價的代名詞”,原本我的心裡就很自卑,僅存的兩家同行業公司已經失去一次機會,第二家我還要不要打電話呢?
萬一再次被人拒絕,我的心裡還能承受失敗的打擊嗎?中年人的自尊心在一次又一次的打擊中已經被消磨得薄如紙翼,我的心裡對找工作已經產生了強烈的恐懼感,時時刻刻都提心吊膽地害怕被人拒絕。
轉念一想,如果不給第二家打電話,那我就徹底沒有一點希望了,如果試一試說不定還有點轉機,之前我已經跟老洪確認好了,這次求職就當作此生的最後一次賭博,贏了我就能繼續在同行業的外貿路上熬下去,我發誓這是給招聘廠家打的最後一個電話了,如果輸了就徹底告別求職生涯,一心去林總的皮具廠上班,反正是最後一搏,就當作打工生涯的最後一次回憶吧。
我顫抖着雙手拔通了第二家人事小玉的電話:“你好!請問你是YZ公司的人事玉小姐嗎?”
“是的,請問你哪位?”
“你好!我前幾天給你們投了一份簡歷應聘外貿經理,請問可不可以給個機會試一試?”我低聲下氣地說道,我太想繼續從事相同的行業,實在不甘心放棄那麼多成熟的客戶資源,也不想被黑總幸災樂禍地搶走多年的心血,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奪回屬於我的資源。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吳黛西。”
“你稍等會兒啊,我找找看。”
“好的。”
稍許,玉小姐直率地問道:“是不是42歲的那個啊?”
“哦,是的.”我卑微地說道。
“呵呵,年紀確實有點大。”
電話那端傳來玉小姐漫不經心的笑聲,一塊巨石再次砸向了我沉甸甸的心頭,果不其然,我又要栽在年紀上了。
難道真的就此放棄電子產品行業了嗎?不行,我絕對不能死心,一定要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放手搏一搏。
“玉小姐,我知道我的年紀確實偏大,但是如果你見了我的本人,你就能看得出我並不顯老,我的身高有166CM,形象氣質都不錯,以前經常出國參展,我有豐富的外貿經驗,真心希望你們能給個機會試一試,無論是開發客戶,還是出面接待客戶,我的形象都能對得住人。”
爲了得到這份期望值極高的工作,走途無路之下,我不得不放下與生俱來的清高孤傲,史無前例地低聲下氣哀求人事小玉,只要能讓我繼續從事相同的行業,哪怕4000元工資也行,境況絕對比林總的皮具廠要好。
“呵呵,我明白你的意思,這樣吧,我先請示領導,看他們會不會在意年紀,如果他們同意讓你過來面試,我就給你打電話,好嗎?”
從聲音聽得出小玉的素質還算不錯,如果是其它公司的人事,說不定早就不耐煩地掛斷了我這個近乎”哀求”的,沒有自尊的電話。
“哎,好的,謝謝你!”有了小玉的許諾,我就像犯錯了小孩得到了老師的寬恕似的,心裡瞬間開心了很多,一個堂堂的中年婦女,爲了工作竟然卑微到如此地步,不得不說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悲哀,此時我只想活下去,哪裡顧得上什麼面子不面子。
“再見!”
回到家後,老洪關切地問道:“怎麼樣?面試結果如何?”
“比較順利,面試上了。”
“真的嗎?不錯嘛,天天說自己是老傢伙,居然有人要了?”老洪調侃道。
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道:“面試過程倒是很順利,那個老闆不嫌棄我老,也沒有嫌棄我的行業不一樣,只不過他給的工資不太理想,滿了三個月後要降底薪,雖然他說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但是我不想接受這個薪資制度,而且他們做皮具的,我沒有做過這個行業的經驗和客戶資源,我不敢保證三個月後就有訂單,所以說,去那裡上班有點風驗,萬一六個月後還沒有訂單,他將我解僱了,我該怎麼辦呢?現在四十二歲都沒有人要,到了四十三歲更加沒有人要了,說不定人家都會喊我‘奶奶’了。”
“哎,行了,想那麼多幹嘛?你口口聲聲說找工作找得得了恐懼症,我看你真有點神經過敏了,沒有人要你的時候,你念叨個不停,如今有人錄用你,你還擔心這,擔心那的,都這個年紀了,心態放平和點不行嗎?”
“說實話,這個老闆比較有素質,文化水平,脾氣性格都不錯,唯一讓不滿的就是行業不一樣,你想想看,如果去他那裡上班,之前的客戶資料就派不上用場了,我有點不甘心。”
“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總得有機會呀,人家嫌棄你的年紀大,你能怎麼辦?”
“還有最後的一個機會,水雲鎮YZ公司的產品跟我從事的行業相同,我上網站查了他們的產品,跟我以前銷售的完全一樣,而且工資也不錯,如果有機會去那時試一試,境況肯定比皮具廠要好,做熟不做生嘛,產品相同我比較有信心。”
“那得人家通知你去面試纔有希望啊。”
“我給他們人事打了電話,她說會請示領導,如果她的領導不嫌棄我的年紀大,她就會給我打電話,明天就是最後的期限,如果她不給我打電話,從此不找工作了,後天死心去皮具廠上班,我真是受夠了。”
“好吧,最後一次機會,等等看吧。”
讓我失望的是,一直等到晚上睡覺,我都沒有接到玉小姐打來的電話,看樣子最後殘存的一絲希望又破滅了,一種無邊的恐慌慢慢在我的心頭延伸,嫌棄我老就嫌棄吧,再也不去丟人現眼了,一心去皮具廠上班算了,儘管工資偏低,好歹在家附近上班,每月有六,七千元的工資總比當清潔工,或者理貨員要好。
整個晚上我的大腦裡反覆回放着這些年在南江的打工經歷,十幾年漂泊不定的歲月,讓我從一名風華正茂的少女變成了滿臉蒼桑的中年婦女,歲月褪去了我年輕的面容,現實磨滅了曾經的豪情壯志,如今落得一身的疲憊與滿腹創傷,作爲來自農村的貧窮大專生,如果沒有特別的技能,人到中年,我們的人生結局就該如此可悲嗎?
第二天早上,老洪去上班了,兒子去上學了,我一個人百無聊賴,打算去商場買幾件新衣服,既然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不如收拾好心情去皮具廠上班算了。
習慣了忙碌奔波的日子,今天不上班,我不知如何打發空餘的時間,心想反正沒人通知我面試,不如將手機調成靜音,讓大腦得到放鬆明天去上班吧。
安頓好家裡的一切,我從小區出發,沿着商業街慢悠悠地向附近商場走去。
二十多分鐘後,我來到商場正門,下意識地拿出手機想看看時間,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的手機居然顯示有三個未接電話,我點開看了看,是同一個號碼打來的,打電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從昨天到現在我一直心心念的YZ公司人事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