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年紀找工作能不能嚴肅點?每次都這樣,什麼都沒有搞清楚就慌里慌張地跑去上班,萬一覺得不合適又要出來,正因爲年紀大了耗不起,所以在落實好工作之前,一定要多選擇幾家慎重比較,然後再確定是否去上班,三年前去水秀鎮上班就是一個慘痛的教訓,那時我就提醒過你,可是你不聽我的勸說,飢不擇食地跑那麼遠的地方去上班,結果耗掉了三年的時間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如果那時能找一份穩定的工作,現在就可以一直幹下去,而不是到了四十一歲還在折騰。”
老洪嚴肅地批評我,其實他的分析很有道理,可是他沒有像我這樣找工作時被人一次又一次拒絕的痛苦經歷,根本無法體會我爲何總抱着慌不擇路的心態,好像生怕別人不要我。
“像我這個年紀有人要就不錯了,我哪裡有資本去挑剔別人呢?只要有人通知我去上班,我就會感恩戴德。”
“上班後的結果呢?還不是落得一無所有,被人利用的下場,你吃的虧還少嗎?”
“你沒有被人嘲笑過年齡,無法體會我的感受,我實在找怕了,只想儘快安穩下來。”
自從三年前重新找工作開始,那些被人拿年齡嘲笑的經歷,已經成了我記憶中的夢魘,找工作已經成了我不敢觸碰的傷痛,哪裡纔是我的落腳之所呢?
“正因爲年紀大了需要安穩,更應該找一份像樣的工作,而不是亂成一鍋粥的垃圾公司,在水秀鎮的CD公司的教訓還不慘痛嗎?拜託頭腦清醒一點好不好?”老洪恨鐵不成鋼地埋怨道。
“XK公司是老闆直接管理,應該沒有像趙五角那樣的親戚。”
“凡事不要想得太絕對,不要輕易相信那個張先生的話,從你的講述中可以看出那個人也不是善茬,要多留個心眼。”
“唉,如果不去那裡上班,我該怎麼辦呢?坐在家裡吃老本嗎?在CD公司領的兩萬塊錢快花光了。”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悲觀?你自己都沒有信心,怎麼能讓別人看得起你?”
“不是我不想給自己信心,但是我的年紀確實寫在臉上,這是無法更改的事實,誰不喜歡年輕女孩,我能怎麼辦?”
“不要太在意年齡的問題,聽我一次勸,你再找幾家試試看,反正你給了他一個星期的空置期,說不定轉機就會出現在這個星期。”
“唉,試試看吧。”
我對張先生尖酸刻薄的風格本來就沒有抱什麼好感,他的管理方式及工資待遇已經很明確,即使去他那裡上班,我每個月也只有5000塊錢,指導三個剛畢業的學生工作量比在水秀鎮CD公司還要大,充其量餓不死而已。
在老洪苦口婆心的勸說下,我的思想開始動搖,有點想放棄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我何嘗不想找一份離家近,穩定,工資高的工作,可是這個要求對於四十歲的我來說就是白日做夢。
三年前我三十八歲,如果當時能在附近找一份穩定的工作,這些年就可以一直幹下去,如今何至落到這個悲涼的地步?可嘆世上沒有後悔藥吃,只有咬牙繼續往前捱了。
爲了抓住越來越少的面試機會,我只得繼續上網投簡歷,兩天後電話再次響了,接通後對方傳來一位男子的聲音:“你是吳黛西嗎?”
“你好!是的,請問哪位?”
“我是山水鎮某公司的人事許先生,我們收到了你的一封簡歷應聘外貿主管。”
“哦,是的。”
“你現在有沒有上班呢?”
“沒有,我在山青鎮的家中。”
“明天你有空嗎?來廠裡跟老闆面談吧。”
“好的,明天我有空。”
“那行,你知道我們的地址吧?”
“知道,離山青鎮很近。”
“明天帶身份證和資料過來面試吧。”
“好的,明天見。”
爲了謹慎起見,我特地上網查了查這家公司的背景,他們的產品是我熟悉的行業,從網站上看廠房非常雄偉氣派,至於經濟實力如何,暫時無從得知,反正這家工廠離家近,明天去看看也無防。
下午四點多鐘,我靠在沙發上玩手機,突然有電話打進來,我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本能地反應可能是招聘單位打來的,最近我投了太多的簡歷,都記不清那些公司的名稱了。
“你好!你是吳黛西小姐嗎?”電話那端傳來一位中年男子的聲音,我的心裡忍不住一喜,猜想應該是哪家公司的老闆打過來的?只要是老闆打電話通知面試,成功的機率應該比較大,因爲他們看過我的簡歷知道我的年齡,既然主動聯繫我,說明不在意我的年紀大。
“是的,請問你哪位?”
“你給我們投了一份簡歷應聘外貿主管,上午我們人事給你打過電話,我是公司的老闆陳先生。”
果真是招聘公司的老闆親自打來電話,瞬間我的心跳開始加速:“陳總,你好!”
“你明天上午來面試,是吧?”
“是的。”
“這樣吧,我們公司離公交站臺有點遠,爲了不浪費你的時間,明天上午我開車接你過來吧,我們這兒離山青鎮很近。”
這個提議真讓我有點受寵若驚,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哦,陳總,那多不好意思。”
“沒事,你加我的微信吧,就是這個手機號碼,你將地址發給我,明天上午八點半我準時到你家樓下。”
“好的,好的,謝謝陳總,你太客氣了。”
打工十幾年,我有無數次的面試經歷,記憶中那些招聘單位的人事和老闆大多眼睛長在頭頂上,很少會有人拿正眼瞧我們這些卑微的求職者,特別是像我這樣逐漸被社會淘汰的,越來越廉價的中年婦女,記不清受了多少白眼與嘲諷,從來沒有人開車接我去面試,更別提是老闆親自來接我。
我在感到意外之餘,對這家公司也充滿了好奇,特別是陳總這個人,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怎麼會想到親自開車來接我去面試?
究竟是他們的條件太差招不到人,還是說我的簡歷確實讓他動心,爲了表示誠意才親自開車來接我呢?
我將心裡的疑問告訴老洪,徵求他的意見。
“呵呵,不錯嘛,他們老闆居然親自開車接你去面試?這可是史無前例的待遇哦。”老洪調侃道。
“是啊,他們是不是招不到人呢?親自開車接我去面試?我覺得有點反常。”
“哎,不管怎麼樣,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反正他接你去,說不定還會送你回來,省了來回的車費,不過跟他交談的時候你要留點心眼,不要將什麼老底都告訴他,要給自己留條後路,也要給對方留點餘地,說一半留一半。”
“好的,知道了。”我嘆了一口氣說道:“憑感覺應該是個小廠,如果是大廠,老闆絕不會降低身價親自接求職者去面試,何況是我這樣被社會淘汰的四十歲婦女。”
“小廠就小廠唄,只要是正規的廠就行,至少人際關係沒有大廠那麼複雜。”
“嗯,明天去看看。”
第二天早上起牀後,我便開始爲這次特殊的面試做準備,我這個年紀面試的機會就像冬天裡的驚雷少之又少,只要有機會我就要牢牢抓住,爲了表示自己對這次面試的重視,我特地化了一點淡妝,穿上了很顯身材的長裙,並配上五公分鞋跟的高跟鞋,使得原本1.66米的我看起來更加搞挑,端莊。
八點二十五分時,我的手機響了,接通後果真是陳總打來的。
“吳小姐,我在你們小區附近的路口等你,黑色小車,你準備好了就下來吧。”
“好的,陳總,太麻煩你了。”
幾分鐘後,我拎着揹包來到陳總的車旁。
“陳總,你好!我是吳黛西,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哦,吳小姐,沒事。”
我拉開後排的車門剛想上車,陳總指了指副駕駛的位置,說道:“吳小姐,坐前面來吧,方便溝通。”
“呵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