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展回來後,我們又進入了忙碌的跟進客戶階段,每天忙着報價,打樣,寄樣,等,有時候還要聯繫客戶來看廠。
由於受不可抗力的影響,外貿部不知不覺間已經分成了兩個派別,我和吉娜自成一派,吉娜對業務狀況不太熟悉,我既要忙着整理自己的客戶資料,還要指導她寫開發信,打報價單,等,柳芝和趙五角相互利用,被利益捆成一派,他們對公司的事務越來越不上心,大部分精力都花在轉單運作上。
星期三的下午,樂總召集全體管理幹部開會,議題是如何改善管理模式,提升業績,讓員工在公司能找到家的歸宿感。
聽說在我們參展期間,有個內銷的客戶因爲品質嚴重不良,退了十幾萬的貨回來,這批貨共計返工兩次,包材盒撕爛了很多,產品外觀也嚴重刮花,如此折騰了幾次,卻依然達不到客戶的要求,客戶痛下決心情願浪費幾千元的包材,也不接受那批貨,由於這批產品外觀上雕刻有客戶的LOGO,我們拉回來只能做報廢處理。
這次品質問題是自身公司的嚴重失誤造成,樂總也沒有臉面去求客戶接受,沒辦法,只得接受這個重大的虧損,那批貨材料費,人工費,以及車費等,總共損失了二十多萬,對於小廠來說,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內銷客戶貨款都是月結的,這個客戶沒有支付任何訂金,如今我們只能吃啞巴虧,自行承擔損失,造成不良的主要原因就是工程部的工序缺陷造成。
主導這款產品生產工藝的是工程師曹安生,陳實味作爲主管也脫不了干係,樂總一氣之下,給他們二人,還有品質部的主管老常各記大過一次,每人扣款兩百元。
相對於二十多萬的損失,區區兩百元的罰款只能是毛毛雨,不管怎樣,問題已經發生,接下來要做的是如何杜絕這種不良狀況再次發生。
經過此次退貨事件的打擊,樂總的心情相當糟糕,聽說前幾天已經將陳實味,曹安生和李善,老常大罵了一頓,此時他陰沉着臉,神情特別可怕,不用說大家要做好迎接“暴風驟雨”的思想準備了。
待人員到齊後,樂總用力關上了會議室的門,滿臉怒火地掃了大家一眼,厲聲問道:“都到齊了嗎?”
“到齊了。”幾十個人的聲音還沒有他一個人的分貝高。
樂總將一包不良品重重地甩在會議桌中間,說道:“你們看看,這就是你們做出來的好產品,整整二十多萬沒了,如果再由着你們這樣搞下去,我的工廠遲早會被你們玩死。”
說完,他轉身用手指了指早就寫在白板上的議題,說道:“這些問題我們一個個來分析,首先要講的是上次退貨的處理問題。”
他指了指桌面上的不良品,說道:“就這款產品,我們足足損失了二十多萬,請問我們一個月能賺多少錢?我的工廠經得起這樣浪費嗎?如果你們稍微將心思放在工作上,怎麼會出現如此重大的品質事故?”
接着他又指了指外貿部成員,說道:“外貿部每年參加兩次展會,還有一個商貿平臺,你們知不知道每年要花多少錢?這些錢都是大水衝來的嗎?我們的訂單都是業務員費盡千辛萬苦地拉回的,結果卻被你們一個個當兒戲般做死玩死,你們成天吵着要改善福利,要加工資,如果照這樣下去,動不動就幾十萬的虧損,我哪來的錢給你們加工資,拿什麼改善福利?難道要我從身上割肉給你們吃嗎?工廠的收入就是來自客戶的訂單,客戶就是你們的衣食父母,你們不尊重衣食父母,還指望吃香的,喝辣的,我看你們喝西北風去吧。”
樂總的嚴厲斥罵讓會議室裡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聲靜氣地抵抗着這場高級別的“狂風驟雨”,心裡最恐慌的大概就是這次品質事故的直接責任人曹安生吧,正是他的失誤導致整批貨全部退回,他平時並不服從陳實味的管理,可是作爲直接上司,在這次事件中,陳實味卻倒黴地跟着捱罵受罰,他這個黑鍋背的真有點冤枉。
樂總看了看工程部成員一眼,從不良品袋子中取出一個,重重地摔在他們面前,吼道:“這就是你們工程部做出來的好東西啊,打樣的時候用強力膠,做大貨時用雙面膠,你們的腦子是不是被豬啃了?這種弱智的工藝虧你們想得出來?你們是不是想坑死我?之前再三強調一定要遵照標準作業方案,爲什麼不聽?你們的腦子都進水了,是嗎?”
曹安生被罵得臉色鐵青,低着頭,吱吱唔唔地說不出話:“這個?我?”
他的文化雖然不高,但是腦子很靈活,在這場嚴重的品質事故面前,他肯定不想一個人扛責任,所謂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他擡頭看了陳實味一眼,鼓起勇氣說道:“在生產啓動之前,我就跟生產部,以及陳主管都溝通過,因爲採購沒有買到強力膠,我提出改用雙面膠的方案,他們都同意了,所以做大貨時就全部用的雙面膠粘貼,剛做完時粘性還是不錯,可是放了幾天就鬆散了,我也沒有想到後果這麼嚴重,我承認是我的過錯,但是他們幾個主管都是知情的。”
陳實味一聽曹安生居然將鍋甩給了他,當即臉色一沉,說道:“這個工藝都是你跟李主管確認的,怎麼推到我的頭上來了?”
樂總看了陳實味一眼,說道:“曹安生豬腦子將生產工藝當兒戲玩,作爲他的主管,你怎麼可能沒有責任?無論是你,還是李主管,老常,所有人都脫不了干係,每人罰款兩百元。”
李善和老常都低頭不語,陳實味很不服氣,他還想爲自己辯解,馬花椒朝他使了一個眼色,他連忙閉口不出聲,忍氣吞聲地扛下這個不白之冤。
我很理解陳實味此刻的心情,不論是誰都不甘心無辜受罰,其實他在工程部的處境,跟我在外貿部差不多。
曹安生比陳實味早進廠五年,他是工程部資歷最老的工程師,由於文憑不高,他一直沒有當上主管,爲此心裡總是憤憤不平,陳實味後來居上,工資比他高,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但是又奈何不了樂總。
他當作樂總的面,會表現得服從陳實味的領導,實際上平時從來沒有將他當作上司看待,如今出了品質事故,他就拖着陳實味一起挨罰,就如同柳芝跟我的關係差不多,得好處是他們自個的事,捱罵受罰的時候主管就必須頂上,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沒有人能夠忍受得了。
陳實味早就想辭職,只是礙於年紀大不好找工作,加上舍不得離開馬花椒,他不得已才留在CD公司過一天算一天,至於他還能忍受多久,就看事態發展的程度了。
稍作停頓後,樂總繼續說道:“爲了杜絕此類問題再次發生,以後各個部門必須制訂規範的運作流程,特別是工程部,業務部,你們作爲源頭部門,一定要嚴格遵守流程辦事,否則其它部門都跟着一起亂,工程部的樣品必須是經過相關部門研討,分析實驗,經過客戶確認的最終版本,在生產過程部誰都不許隨意更改工藝,下次若有再犯,不管哪個責任人自己打包走人就行了。”
樂總拋出這麼嚴重的處罰結果來威懾相關責任人,看來這件事確實太嚴重,已經刺痛了他下定決心要改善流程,因爲類似的品質事故之前已經發生過多次,只是這次虧損的金額最大。
稍許,他將矛頭又對準了外貿部,他看了趙五角一眼,說道:“趙哥,我已經說了很多次,你負責的客戶最近訂單下滑了很多,包括外貿部,要好好檢討一下原因,不要什麼都無所謂,是不是覺得公司不是你們的,要倒閉就倒閉,倒閉了吃虧的是我,跟你們無關,是嗎?”
趙五角臉色凝重地看了一眼樂總,裝模作樣地答道:“好的,我會一個個去跟進。”
“爲什麼總要等我催的時候纔想起要一個個地跟進呢?上次開會就講了這個事,爲什麼沒有去落實?訂單狀況不但沒有得到改善,反而越來越少?情況究竟出在哪裡?不錯,你們都是在幫我打工,可是我哪個月少了你們一分錢,哪個季度少了你們一分錢的提成呢?爲什麼就不能幫我多用點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