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開銅棺上的銅釘, 我和阿達費了好大一番力氣纔將棺材蓋掀起來,探頭往裡一看,有些大失所望, 除了一具屍體, 棺材裡連一個陪葬品都沒有, 不過也不是一無所獲。
棺主人是個身高馬大的人, 要比筆仙他們找到的那個千年女屍還要粗壯, 估計應該是男性。他全身乾癟,全身呈褐色,皮膚像擦屁股的手紙似的皺巴巴的, 身上穿着錦綢短褂,露出竹竿似的四肢, 臉上帶着一個精緻的銅質面具, 這或是他全身上下唯一值錢的地方呢。這個面具很特別, 表情平靜,但卻帶着一絲陰冷的寒氣, 尤其是那雙眼睛,隱隱地閃着一絲詭異的光。面具很大,將死者的整張臉都罩住了,四周有一圈小孔,串着銅圈, 下顎處的銅圈與他身上的衣服相連, 之間搭配着類似瑪瑙是的飾物, 上面刻着眼花繚亂的環紋式樣。額上和臉龐兩側的銅圈被腦後銀□□狀珠鏈相連, 將整個頭顱徹底地包裹在一起, 實際上他的衣服與面具也是相連的,要扒掉他的衣服還真是一件費時費力的大工程。
面具兩側還垂落着兩縷長長的金絲串在一起的珠鏈, 上面的珠子很小,其實就是一顆顆的銅粒,比大米粒差不了多少,珠光寶氣,在幽暗的光線下,隱約地散發着貴族高雅氣派的光芒,自有着那麼一種與衆不同的尊貴和不容褻瀆的危險。除此之外,面具的表面還刻着大量形如蝌蚪的文字,應該是婪兆國的文字。只是爲什麼刻在面具上呢,我想或許是一些祭文之類的吧。
他身上的衣服雖然不頂級華麗奢華,但也算得上頗有講究了。從衣着裝扮上不難看出,它雖然延續了婪兆族人特有的文化習俗,可裡面也摻雜着中原文化的氣息,我想這與侯生造訪狼牙窟有一定的關係吧,他的衣服和佩戴的飾物與現代出土的先秦文物有很大的相似度,按照時間和相關事件的推測,正是始皇帝派遣侯生尋長生不老的時期。
侯生造訪狼牙窟其實也有正面影響,起碼他讓兩個地域的文化得到了交流,也算是促進了人類發展的一個進程吧。只不過這個貢獻並非他的真正的目的,只是比較湊巧而已,他的真正目的到底有沒有達到,以目前的信息來看,實在很難估測。
棺材裡的情況就是這樣,本來有新發現還是值得慶幸的一件事,只不過要將這身衣服連帶着面具頭箍從屍體的身上脫下來,沒點真本事是絕對不行的,我們這些人有這手硬功夫的只有八戒了。可是八戒說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以前脫的只有衣服沒有面具頭箍這樣棘手的情況,不過現在只能拉馬當駱駝用了,死馬當活馬醫吧,總比我這樣一竅不通的好。
這工程花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八戒那雙粗糙的手在珠鏈間小心翼翼地穿梭着,把我們這些圍觀者看得心驚膽戰,心臟跟大鼓似的,咕咚咕咚的響,生怕那個環節出錯,不但破壞了屍體的完整性還可能毀了這件銅質的衣服。
不過八戒還是不負衆望,終於在這種緊張而壓抑的氣氛下完成了這件蓋世工程,讓一直小瞧他的南希那夥人刮目相看。八戒也神氣上了,向我們窮顯擺着,“胖爺吃喝嫖賭的功夫不行,就是這點技術活幹得不錯,感興趣的可以拜師學藝,看在大家平時相處不錯的份上,這學費什麼的就免了,但這拜師的程序可錯不了。”
我忍不住地打擊他,“這偷雞摸狗盜人家祖墳挖人家骸骨的技術也只有你樂意精益求精,還想廣招門徒,怎麼地,想將這盜墓事業發揚光大啊?”
南希瞄了我們一眼,說:“行了,你們兩個別貧了,趕快將屍體擡出來吧。”
我和八戒互相看了看,臉色都不怎麼好,心裡暗罵怎麼這些力氣活總是分配給我們倆啊,難道我們臉上寫着奴隸兩個字嗎?毛爺爺的那句“槍桿子出政權”,那是絕對的真理。現在南希所依仗的就剩下她和阿達手裡的那輛杆槍,很明顯他們的勢力在衰弱,出苦大力的日子用不了多久就要終結了。
我和八戒將屍體從棺材裡擡出,將那件銅質錦衣穿在了昏迷了的阿萊身上,然後將阿萊放入棺材中,蓋上了棺材蓋,之後我們都退到角落裡觀察情況。
那五指怪物磨磨蹭蹭地終於在我們一切都準備就緒的時候,終於爬到了目的地。它從棺材銅壁上爬到棺材蓋上,銅棺打磨得十分光滑,有好幾次它身體分泌出的黏稠液體因爲不適應銅棺的光潤而掛不住掉下來。它在棺材蓋上一直轉悠着,像一個無頭蒼蠅似的,可是不管怎麼轉悠,它依舊拿銅棺無可奈何,不過讓它就此罷休,那也是癡心妄想。
它轉過身,將後半身搭在棺材蓋的邊緣處,將杏黃色的粘稠液體從縫隙中注入棺材中。那些粘稠液還冒着熱氣,將銅棺表面腐蝕的凹凸不平,幸好銅棺的材質比較好,否則這麼一件絕世珍品就要毀於一旦了。
我悄聲地問道:“那些液體淌進了棺材中,這樣阿萊會不會有事啊?”
南希說:“眼下就算我們過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只會徒增傷亡,再等等看吧。”
我雖然覺得南希的做法有些心狠,但又不得不認同她的做法。眼見着五指怪物終於膩了,慢慢吞吞地從棺材上面爬了下來,它所經之處都流下了一道灼燒的痕跡。
五指怪物走遠以後,我們湊過去將棺材蓋打開,剛纔五指怪物注入的粘稠液都滴在了阿萊的衣服上,可是奇怪的是衣服居然沒有被熔掉,而阿萊也毫髮無傷。
將阿萊從銅棺裡擡出,仔細地撫摸着他身上的那件衣服才發現,它不但質地柔軟,而且手觸摸上去光潤冰涼。剛纔八戒只顧着緊張小心翼翼了,根本就沒有仔細地研究它,至於我們全都被覆蓋在它身上的飾物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我們大家誰都沒有注意到它的與衆不同。
南希是生物高材生,對古物也頗有研究,但只限於市面上流通的,至於這些不見天日的東西就沒什麼鑑賞力。至於小叔呢,他的文化程度是用尺子和等級估測不出來的,倒不是說他學識淵博,主要是他深不可測的關係。常迎春雖然也是走南闖北的,古今中外的古玩也算七七八八地懂一些,在行內雖沒混出什麼名堂,但大小也是前輩,可是他對這東西也只是輕輕地晃着腦袋,淡淡地說了一句,不予置評。
本來這裡我是最沒資格和實力說話的,但誰叫我運氣好了,還有八戒這麼人證在此,想不出風頭都難。
我站出來說:“這應該是金蠶衣,蓬萊山上一種蠶吐出的絲編織的,我和八戒在狼屍福地見識過的。”
八戒也想起來,狂點頭道:“對對對,我想起來了,確實有這麼一回事,可是金蠶衣不是在我們手裡化掉了嗎?怎麼會……”
我說:“也許我的想法是對的,狼牙窟很可能是狼屍福地的前身,也就是婪兆族人就是趙氏家族的祖先,小石頭他們說的語言認識的文字應該就是婪兆國文字。”
小叔說:“趙氏家族的姓氏就是從婪兆中的‘兆’字中譯過來的,他們也是婪兆國的後裔,是婪兆王子出走後新建的部落。”
小叔難得說話,雖然他的話不多,說的也都是我所猜到的,但是我可以肯定他知道的更多,這次終於有了這個機會,自然要問問了,“那你在狼屍福地的石門後到底看到了什麼?”
小叔千年不變的臉,突然抽搐了一下,隨後輕輕地說了兩個字,“輪迴”。
“輪迴?”這兩個字不管從何人的口中說出總是帶着那麼一種超凡脫俗的禪味,可從小叔的嘴裡說出,卻帶着那麼一股來自地獄般的陰氣。
我不是不相信有輪迴這碼子事,可它的實質就是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環,這都是對人對事的一種態度,但誰也沒有親眼看過輪迴到底長什麼樣,可小叔居然說他在狼屍福地的石門口看到了輪迴?
石門後是趙氏家族爲了保護墓地和白狼王亡靈進行的一種祭祀,至於到底是什麼樣的祭祀,之前我也曾幻想過,但無非就是一些血腥且殘忍至極的古怪行爲,現在經小叔這麼一說,更是霧裡探花,摸不着頭緒了,我很難想象什麼樣的祭祀會與輪迴扯在一起?
八戒也被小叔的一句話搞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的,不過他這個人神經粗大,能想通的事情想,想不通的就當成笑話了,就像現在這樣,哈哈一笑道:“小爺真會開玩笑,什麼時候信釋迦摩尼的,還說見過輪迴,我還見過地獄呢?”
小叔看了一眼八戒,說:“天堂是快樂輪迴,地獄是痛苦的輪迴,難道你真的想下地獄經歷無盡的苦難輪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