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始終手攥着那張舊照片使勁地盯着看,嘴裡喃喃道:“這照片上的兩個女人的確是我媽和玲阿姨,怎麼可能……”
常迎春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個我也納悶呢,照片上的人的確是我們,但我清楚的記得我們九個人沒有一起照過相,怎麼可能還有這張照片呢?”
我也仔細地打量着照片裡的每一個人,在祠堂裡發現它的時候就注意常教授了,沒有認真看其他人,再加上照片已經有些年頭了,還是那種老黑白照,以至於愣是沒認出二叔跟小叔,可能十五年二叔的變化比較大吧,至於小叔嘛,壓根就沒敢往他身上想,估計就是愛因斯坦在世也解釋不明白爲什麼一個人容貌現在、十五年前以及五十年前的相貌會一模一樣吧?
擡頭看了看還在發愣的小叔,我猶豫再三還是從南希手中抽走照片遞到小叔的面前問道:“你對這張照片也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小叔聞聲轉過頭看着我半晌,緩緩地搖了搖頭。我肩膀一耷拉,有些無奈,有些不解,更多的是疑惑。
我還在研究這照片的同時,南希已經跳躍到另一個問題上了,她始終放不下那個金屬皮帶扣。“你的call機鈴聲從哪裡來的?還有這個皮帶扣的主人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常迎春緊盯着南希手裡的皮帶扣臉一下子沉了下來,眼裡盡是防備,目光凌厲,像是下一秒就會先下手爲強似的預備着。再看南希依然有恃無恐,眉眼間帶着絕對的自信和駕馭衆人之上的傲氣,紅脣抿起一道好看的弧度,似笑非笑,有些嫵媚有些神秘有些詭異。
從南希這次突然出現,然後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們三個弄到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開始我就知道南希的目的絕對不單單是狼牙窟這麼簡單,除了她母親一定還有其他事沒有向我們交代。其實我是很想問的,但我知道不管是威逼利誘還是步步爲營在南希哪兒都是行不通的,就算她說了,估計也不是實話,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本來就是他們這些道兒人的掩護自己的僞裝,就算是知根知底的也不會脫下外衣跟着你一起裸奔吧,更何況我和南希的關係一會兒雲裡的一會兒霧裡的,一會兒飄飄欲然,一會兒粉身碎骨的,就連我自認情商高於智商的人都糊里糊塗的。
不過眼前劍拔弩張的局勢,我若是再火上澆油一把,這一老一少,一男一女還不得打起來。於是我充當和事佬兩面討好。“咱們有事好說話,這事好沒嘮透呢就紅眉毛綠眼睛的對咱們大家都沒好處。”
常迎春瞥了我一眼,心裡跟明鏡似的,知道我是在變相的給他臺階下,他要還有臺階不下,以南希那娘們的手段開槍斃了他都不會眨眼睛的,有些秘密既然找不到答案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它永遠成爲秘密,沒有結果的秘密,這種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邏輯很適合南希。常迎春假意地咳嗽了兩聲,白的透明的臉此刻也紅潤了些,在看到南希握着槍蠢蠢欲動的手臉上的蒙着一層細汗。“當年礦廠的那幫人皮帶扣都印着這奇怪的鋼印,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們是什麼來頭,但他們背後似乎有一個強大的組織做後盾。”
南希上眼皮微閉對常教授的話一番考量後接着盤問道:“那call機鈴聲呢?你用這段鈴聲的頻率作爲暗碼給上面的人發求救信號,上面還有你的同夥?”
常迎春突然大笑了兩聲,一掃剛纔的膽戰驚心。“不愧是南蘭的女兒不但有膽識有氣魄,還挺有腦子的,我還真是小瞧了你,當時小看了你媽差點一失足成千古恨,對你我要是不老實交代估計這地下室就是我的墳墓了對不對?”
南希把拔出的槍塞了回去,莞爾一笑。“常教授別這麼說嘛,你是我媽的朋友,我應該叫你一聲叔叔的,只要你合作我保證不會對你動手,何況你們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陳年舊事窩着藏着的也沒有必要不是嗎?”
常迎春從我要了一根菸吧嗒吧嗒地抽上了,一副很享受的樣子,這十五年別說煙了就連放屁也不帶葷腥的。他緊鎖着眉頭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我經西門引薦就到礦上做監工,也算是一件美差,不用出苦大力薪資也不錯,當時一方面忌諱甲賀船廠,另一方面在狼牙窟裡發生的一些事我始終心有餘悸,所以我想就在礦上躲上一些日子,等外面的事情消停了再做打算。礦廠上起初風平浪靜,挖礦井採煤。可是沒過多久我發覺這幫人並不單純,他們悄悄地往礦井裡輸送物資,在礦上做工勞力的數量神不知鬼不覺地減少了,村裡的婦女也常常離奇失蹤,我開始懷疑這裡面有貓膩了,再加上事先也聽西門說過要搞什麼科研,於是我就找到西門問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西門一開始嘴硬什麼都不肯說,直到我急眼了要跟他斷交他才老實交代。他說四十年前有一個人去了狼牙窟從裡面帶出了一件東西是一根會發光的骨頭,據說這骨頭是麒麟身上的。麒麟是上古神獸,全身都是寶,婪兆國的人都壽命長一定跟麒麟有點關係,要不他們怎麼能向西方人崇拜太陽神那樣信奉它呢,再加上他們在醫學方面的造詣。於是這個組織也派人潛入狼牙窟在裡面找到了一些東西,爲了保密方便他們就在鳳來村安營紮寨了,但對於鳳來村的人來說簡直就是空前的災禍。西門是民間盜墓的,對狼牙窟裡面的東西多少有些好奇,但礙於對方的勢力他也不敢輕舉妄動,有一天晚上他悄悄地潛入礦井裡發現他們把一些全身呈青黑色的屍體送入了絞肉機,屍體被粉成碎塊隨意地丟在一邊,西門嚇傻了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但事已至此他也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其實我也很想知道他們究竟從狼牙窟裡帶出了什麼,礦井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於是我就躥騰着西門讓他跟我一起下井,西門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一天夜裡我們趁着他們警戒鬆懈就下井了,井下的一切就如你們看到的,當時我們的震驚程度並不亞於你們,只知道他們在做實驗,但具體是怎麼樣的實驗當時我們並不清楚。我們在井下沒有發現他們的人,只有幾個半死不拉活的勞工,我和西門開始覺得不對勁了,正要上去呢礦井突然塌方,其實我心裡跟明鏡似的這裡是平原就算地震也只是輕微的,那點力道人能感覺的出來就已經算大的了,所以只有一個可能就是礦廠上的人炸的。他們用的□□量很輕,只想把出口封死卻沒想炸燬這裡,也正因如此我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我有些感傷地插了一嘴,“那些村民都死了?”
常迎春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接着說道:“你們不知道這裡不但有血腥的實驗還上演了一場人吃人的悲劇,父子,兄弟,朋友互相廝打着直到一方被按在地上奄奄一息,然後啃噬着他們身上的肉,一口一口的,還帶着血,不管身下的人□□哀嚎只管暢快淋漓地享受着飢餓後的美餐。那一幕幕活人演繹得地獄比冷酷冰冷的實驗儀器還要殘忍驚悚。其實他們試圖過求救,呼喊,用石塊敲,能想到的辦法都想過了,起初外面有過一些動靜,但最後希望還是被扼殺了,那時礦廠的人還沒有撤離自然不會讓村民救地下的人,也就是說我們被包餃子了。後來再敲,上面的村民就說死在礦井地下的人冤魂不散要抓替死鬼,後來上面一點動靜也沒有了,勞工也都死光了,就剩下我跟西門兩個人了。”
我有些質疑地盯着常教授問道:“你跟西門爲什麼沒有餓死,還是你們吃了那些勞工?”
人性的高尚和卑劣往往都是在面對生死考驗的時候體現出來的,我很想把常迎春想的高尚一點,但在那種情況下佛祖割肉喂鷹註定是典故了,更何況他們這些人向來沒有捨己爲人的高尚情操,否則早就見佛祖受教育去了。
常迎春不悅地瞪着我道:“你小子……我雖然不是什麼善人,但也不至於像你想的那麼不是人,我和西門沒有餓着是因爲我發現了他們儲備室裡的高鈣餅乾。”
我點了點頭,心裡暗自嘲笑,還說自己不是我想的那麼不是人,有高鈣餅乾怎麼不早說,還站在旁邊站着說話不腰疼地免費看屠人的電影,這會兒高風亮節在我們面前裝清高了,當時不定怎麼在一旁邊吃邊偷着樂呢。
南希倒是沒有在意這些,對於她來說真相遠比那些死人重要的多,換位思考一下,假若當年被困於井底的人是南希,我想她發現高鈣餅乾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殺光井下的所有人,雖然冷血一點,但起碼算是快刀斬亂麻,比起常迎春一旁看笑話談人倫的要乾脆利索一點,少了一些幸災樂禍。
“那後來呢?礦廠那幫人走後爲什麼你們沒有上去?”南希問道。
“我們也想上去,但礦井這麼深,四周又打磨的很滑根本就沒有可以借力的支點。”
“你們可以做一個□□啊?”我實在很是詫異,怎麼這些搞科研的人研究那些雜七雜八的還可以,一到實際應用上那腦子比豬腦子轉得還慢。
常迎春道:“我們也不是沒想過,但是我們不能出去。”
不能出去?敢情他們倆打算在這裡隱居?還是打算在這裡演繹一部耽美版的神鵰俠侶?
“不能出去?難道……這裡被監視了?”以前就知道南希會調情,我經常在她面前被挑逗的面紅耳赤,現在看來南希會一個人單槍匹馬帶着三個大老爺們走南闖北,並且那三個人對她唯命是從的,若是沒點真本事還真不行。
常迎春讚賞似的看着南希道:“沒錯,這裡的確是被監視了。”
南希眼睛一轉,像是想到了些什麼。“他們要監視的應該不是你們吧,是那個實驗對不對?”
我開始崇拜南希了,女人聰明到這種地步絕對是對男人的一大諷刺,而我這個前男友更是羞愧的無地自容了。
在我的身邊女人很多,有我追求過的,有追求過我的,但記住的沒幾個,而南希我不得不說對我來說她是特別的,並不是初戀女友的身份而顯得特別,而是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我真的很快樂,那種感覺是在之前之後都沒有過的,雖然現在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