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楠的興奮打亂了思路,這會兒站在一側,我思緒有些跟不上節奏。
沒下來的時候李立明安排他們兩個在後面,這會兒又讓他倆回去,前後不過十分鐘不到,主意變的也太快了。這肯定有原因,從李立明一路上的表現看得出來,這是個做事很有章法的人,張春來對人家的事也上去插言,這樣會被他們反感,你是外人不知道嘛!
論經驗,張春來強於我,他不是這樣的人,熱心腸用的地方不對。
張春來肯定覺察到了什麼!
蘇老鬼早年受人之託,尋找《葵花秘法宗》手抄本。此書是由道光年間,嶽麓書院某位大才偷錄的真本,是一部以記錄先人事蹟爲手法,有關道家學說的紀實書。
至於爲什麼日本人會知道有這本書存在,這又是另外的一些原因。而日本人的要求是,最好能搞到更早的版本,明朝的也行,唐宋的最好。
書中主要講述興起於東漢的一支道教分支,葵花道派歷代宗主的事蹟。他們以葵花爲徽記,因爲葵花向陽,在他們的學說裡認爲那屬吉陽之物,凝正氣驅邪祟,教中威望最高者身負九朵葵花,也被稱爲九葵道。關於葵花道派,書中並沒有記錄由誰開創,只在開篇由一句話做引,‘東漢末年的一位主事教呈在皇宮中得罪權貴,引來滅教之禍’。由此,葵花道流落各地。
這句話讓蘇老鬼很傷腦筋。
蘇老鬼起初並不以爲然,以爲這就是一本懷才不遇之人臆想出來的玩意,比如南陵笑笑生。可是在研讀一段時日之後發現,書上面記載的東西,確有出處。書中記錄的葵花道長者,每個人都是行事怪癖乖張,謀略過人,甚至書中提到過幾位野史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不安分修身傳道,卻與朝堂官宦往來,不收弟子,不留僕從,隻身一人做着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情。他們寄宿達官顯貴家中,做的事情往往讓外人曲解用意,認爲他們亂國秧民。
葵花道中不乏主修奇門遁甲的高人,曉天地經緯,陰陽數術,而那些東西蘇老鬼覺得,這些人是在美化自己,很可能他們精通的只是‘神通術’和權謀手段而已。
www★ T Tκan★ ¢O 聯想一下‘洛水石碑’,也許在古代,身負異能確實可以攀龍附鳳,但是這些人的根本目的匪夷所思。
在盛唐時期,葵花道派迎來了弟子門人衆多的鼎盛時代,有了發展的機會,這得益於隋文帝開明的宗教政策,‘佛道並重’,讓他們在唐中期人丁興旺。這一時期,葵花道將葵花徽記改爲菊花,隨着文化交流,傳到日本,在島國興起一門,名爲‘九菊教派’。然而在鄰邦,這個九菊一派並沒有做什麼好事,沒有注重個人品德的修爲,只注重神功技法,他們的發展出現了偏頗。結果同樣,也受到了打壓。據說,至今島國還有記載的一些武士,以菊花爲徽記。
“喜怒比達”李立明道。
蘇老鬼將書一分爲二,留下備份,上半部裡重要的東西又扯下,交給那些日本買家,說自己只搞到一點殘卷。又從對方嘴裡套出,這是當年‘天子修書’過程中,被刻意保留下來的東西。
聽到‘天子修書’,思緒才被楠楠的話拉回神兒。短暫的思考一下,要不要說點什麼。
“天子修書,那是有來由的,現在人們聽到這四個字,會簡單的認爲天子想要裝裱功績,纔會耗費國力來編撰修訂書籍。人們總是想不到,就不能是書籍在那個時候讓天子不得不修”我說道。
完美。
然並卵。
幾個人並沒被我的話打斷,楠楠還在那裡喋喋不休。李立明他們也是抓狂不已,這說起來沒頭,楠楠的本意是不想被趕走。
有關書籍,蘇老鬼到手的並不止這一本,還有更多東西,連木牘都成堆成堆,只是蘇老鬼學識有限。光是要收起那些東西,國外來的藥水錢都不下數百萬。十九歲的孩子,蘇老鬼可是溺愛得很,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讓他接觸,十有八九是拗不過他。
“白虎正身,取正神本駕爲鎮,位煞四方,此法尊王者制,宮闕殿閣取法焉”楠楠聲嘶力竭。
“那另外的三個應該是什麼?”丁曉東問道。
另外三個誰都知道,丁曉東這麼問,我想是因爲除了白虎,另外三個可都是沒有實體。玄武是蛇頭龜身,朱雀更是如此,哪有三尾金鱗紅鳥,比起這兩個,我更關心龍的正身是什麼。‘中華第一龍’這可是考古學界爭論了好久的命題。無論最早實物,還是圖騰,只要證明誰最早出現,誰就能排第一。‘湖北紅山文化’的發掘,也沒能證明什麼,因爲史書有斷代。
這個問題,楠楠也是蒙圈了。楠楠說大伯早年研究過玄武正身,他認爲玄武的正身本駕應該是綠毛龜,只有綠毛龜符合《太上黃篆齋儀》裡的記載,可是在《本草》中找到的綠毛龜,讓大伯連着笑了好幾天。
“你們二位”李立明開口,打斷了楠楠的話頭。我沒反應過來,張春來卻注視着李立明。
“我想確定一件事,你們兩位到底是完全聽命於陳教授,還是那個李博生?”李立明道。
問題在這個時候提出來,估計是李立明的心裡又出現了某種變動。神情凝重的樣子又不像是無足輕重,可能至關重要。
張春來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們是陳教授的人,李先生做事和我們沒有關係,至於我們,也是和李先生無關”。
李立明若有所思,朝向楠楠更加皺眉。
過了許久,李立明才轉身叫大家繼續,有什麼事上去再說。眼下先同心協力做完該做的事情。
“等等”。
這時候我打斷了他們。站到幾個人中間,鄭重的告訴他們,我是東北人,有什麼話喜歡說在明面上。咱們這次是東家和蘇先生合作,此事來由是他們1976年的知青時代留下,但今天這當中有王宇的到來,我們兩家若是有什麼其它顧慮,咱們就此打住,我現在出去,大不了你們結束我自己重新來做東家的任務,又不是進不來,又不是走不了單騎。
張春來擋在我面前,怒目圓瞪。
張春來絲毫沒有避諱,直截了當問李立明,什麼叫有什麼事上去再說?王宇衝我們來了,這王宇在旁邊也沒啥避諱,剛纔李立明的話夠明白,王宇又不是傻子。
“她背後的大姐!”李立明道。
她背後的大姐,剛纔的‘是誰的人’,李立明的話裡若有所指。
張春來歪過身子朝向李立明。
“我們是東家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至於明哥和蘇老看出來了什麼,單請明哥從蘇老和東家的合作來考慮。我這東北來的兄弟人耿直,初來乍到,這麼辦事會影響他的情緒。從現在開始,我這兄弟有什麼消極態度都要幾位包涵,如果不願,但說無妨,我們走便是”張春來道。
“兄弟別急”李立明道。
李立明慢慢的解釋,張春來的電話打過去,那時候蘇文正和東家在全聚德包廂裡。至於東家和李博生,李立明是外人,在張春來面前不好明說,但是他今天帶隊來此,爲的是他蘇家幾個人的安危。剛纔李立明也說了,明面上是叫王宇安心,其實本意還要王宇自己理解。李立明只是想排除掉所有因素,只要能做好眼前的事情,平安上去,一切都能運轉。
話雖簡單,但是張春來和我都能聽出來,李立明可能知道一些我們本家的事情。
所有眼睛都朝向王宇,她也不知如何是好,表情極不自然。
“那就這樣,有什麼事上去再說”丁曉東道。
“你們別多想,換成是誰,都會從集體利益來考慮”李立明道。
冠冕堂皇的話,我可是一點沒提起精神。只是張春來的興致讓我考慮半天,他這是太相信蘇老鬼的人了,李立明的話一說完,他就立刻轉移思路,腳下的石磚下面是蛛網狀的縫隙,目前還不知道這到底有什麼用處。但是和從前見過的墓葬樣子來看,這裡四壁規整無損,很不尋常。
丁曉東也是這麼認爲。
地下開鑿的墓葬,都離不開一個規律。埋在地下,年代久遠,加上很多土質岩層都有膨脹的特性,大多像這樣擠在岩石中的大墓都是頂棚貼着地面,在採礦作業中,也是會遇到這樣的問題。想要墓室不被擠沒了,那工程不是我們想象的那麼簡單,在能看到的墓室外面,更大的加固工程難以想象的。
他們討論這些,我的思緒卻不在這上面。
心裡還在不停地埋怨,爲什麼我們就不能和東家蘇老鬼等人,一起吃一頓!想到這裡,猛然間又似乎明白了一點,對方什麼人去吃飯,蘇老鬼不會去要求安排,只能是東家或者李博生來定,那東家沒叫去,可能是有顧慮。
張春來在四川和我說的,我們目前身份‘尷尬’,可能是指這個。
“龍鬚溝”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