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東的火苗亂竄,風來自不同的方向。明哥提醒離這些屍體遠一點,張春來的眼色很怪,我一時理解不透,是不是要我提議大家現在就返回?腦子裡光想着在山頂空地,聞不到任何氣味,可能是和氣流紊亂有關。
跟在丁曉東身後,一行人儘可能靠向最右側,緊貼峭壁。腳下一不留神,石灰當中猛然竄起一根長長的竹竿,中間似乎還有一大塊東西,石灰漫天飛舞,那大塊在面前搖搖晃晃。
“是個擡椅”李立明也是略帶驚訝,這麼長的杆子,猛然竄起來確實嚇人。用腳試探幾下,分量極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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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子加工當中,用火燒製非常重要,有的竹排竹簍能用很多年。也許是這地下的潮溼環境,讓竹擡椅仍然保持着原來的形態,卻沒有當初的韌性,腳下稍稍用力,就發出輕微的碎裂。
前方光照處,仍然可見石灰下一根根一段段的雜物,輕輕踢掉一些靠在峭壁上石灰,露出很多大小不一,看不出形制的竹子器物。有的幾段相連在一起,有的粗細相接,看不出用途,很難判斷這東西是做出來就是這樣,還是散落成的。
眼中出現的東西越來越多,幾個人也禁不住抽出工兵鎬,在石灰中開始刨挖。果不其然,厚厚的石灰下,埋藏了更多。隨着越來越多的東西被挖出來,李立明的疑問也越來越清楚,這些石灰如果不是上方某一個時期由水帶來,就是人爲填滿。
肯定不是自然出產在這裡。
沒辦法!竹蜻蜓也不能照清最上方的情況。
“很遺憾,除了煙槍,別的我啥也不認識”張春來道。
被挖出來的東西都是沾滿黏黏的白膏,很顯然石灰已然接近石灰乳狀。石灰保水,古墓地表施放摻雜石灰糯米的三合土,下方鋪木炭,這樣設計一方面防水加固,另一方面又有養屍效果。
然而單純的將石灰蓋在屍體上,這就不對了。石灰是碳酸鈣,一旦遇水之後的化學變化會燒屍。
挖掘範圍擴大,大大小小的木方又被清理出來,只在地上挖到能夠看出形狀,幾個人就難以分辨那具體是幹什麼用的。最大的比鐵道枕木還粗,長度接近四米。
李立明將燈光舉得老高,他想看清峭壁上的情況。大家只清理出不到十多步遠的地方,就挖到如此多的木方竹子器物,已經不能判斷出大概,剛剛李立明還認爲這些有可能是連成城寨那種竹子結構的房屋,但是照目前形勢看,城寨的規模恐怕不止。
丁曉東左右環顧,嘴裡不停的喃喃應該不遠了。張春來舉手打斷他的嘟囔,示意他不要出聲。張春來眯起眼睛,仔細的聽周圍的動靜,四周氣流輕緩只有無邊的黑暗。
剛纔在峭壁上的景象,在我們前方應該就是那個巨大的草莓。因爲這裡太大,四周沒有任何參照,只知道向前摸行,貼着峭壁走了很遠也沒出現。
李立明叫住大家,如此冒失的過去,恐怕不妥。應該用那些挖出來的木頭竹子,在棧道下方設一道卡,只給自己留下上棧道的地方,關鍵時刻算是一道保險。那邊就是石灰蓋着的屍體堆,能不能有成屍還不知道,先防一手勢在必行。
明哥的話有道理,想想剛走過的地方,空曠沒有遮攔,去找那個草莓不急於一時。大家立刻調轉回頭,說幹就幹。
可是燈光回過來,再次照向來路,立刻發現了問題。剛纔挖的石灰,表面下不到半米就是石灰乳,溼度不低。但是現在回望,剛剛走過的地勢要比現在身處的位置高出許多,明顯一道緩坡,即使石灰保水性再好,也不可能高矮差這麼多,高處卻是溼的。
“看到了吧!仔細觀察,全是問題!”丁曉東道。這話分明就是炫耀。
李立明在峭壁邊挖下去一米多深,用鏟子取出一點稀糊糊的石灰乳放在鼻子前聞,又伸到我們面前。鼻子靠近腥臭無比,一推開就聞不到。想不到如此噁心的味道居然還不易揮發,“不用想,剛纔挖開的那些也是這個味道,只不過咱們沒放鼻子下聞聞”李立明道。
張春來問道:“長期浸水的石灰咱也沒見過,明哥給咱聞,也不知道這裡面究竟有什麼問題!”。
那邊的屍體堆,如果石灰蓋住阻止了腐爛,如此遠的距離,潮溼石灰也有這麼不易揮發的臭味,只能說明,石灰下面還有更多的屍體。李立明的話,總結了剛纔忽略的問題,挖了那麼深,仍然不見土壤,這就很不正常。
如此厚而細膩的石灰,肯定是人故意而爲。
散亂的木質和竹子,只選乾燥重量輕的就行。六個人不斷向棧道下方搬運,邵軍還故意給幾大根竹子拼接在一起,形成一道很高的柵欄。試探一下穩固性,應該沒問題。
繼續向大草莓的方向前進,大家都有所擔心。如此方向,此時已然面向東南,真若是遇到突發狀況,身後這一段回逃的路線,必然艱難。地勢緩緩下降,用燈光照去,前方地面凹陷形成大坑。坡勢緩緩下降並不太深,張春來在前面停住,在他的射燈前方,已經隱隱地看到暗紅的顏色。
六支燈光照向前方,反射回來的光線使空間裡立即充斥着微微的紅色,在這地下黑暗世界,這一絲暗紅增加了幾分妖異。那是一個上尖下圓的紅色巨石,只是因爲太大,在上方看就和巨大草莓一般。
“鈴鐺的聲響就在那裡,那種排水的聲音也在這”,張春來道。
“聰虳還真是個好東西”,丁曉東說着,給大家分發紙燈。點燃蠟燭將紙燈翻過來,緩緩飄起,抓住細繩照亮頭頂。
小心翼翼靠近紅色巨石,此時眼中的巨石外形更加接近草莓。上面密密麻麻布滿小洞,外口被黑色的東西堵住,距離遠看不真切。紅色巨石被升起的紙燈照亮,一條條水紋狀的暗線凸顯出來,雜亂相交,但是色差並不大。
“看色澤應該是岑溪紅,但是紋路遠觀卻很像晚霞紅景觀石”李立明道:“這個顏色接近草莓估計是地下潮溼環境所致,表面堅硬光滑,必須是花崗岩”。
李立明的話還是模棱兩可,除了最後一句花崗岩,別的全然不確定。嘴上這麼說,李立明心裡還是放不下,不自覺的又朝前走了幾步,他現在是離那紅色巨石最近的了。上面每相隔不遠都有大小不一的洞口,堵在外面的乍看很像粗麻織物,又像細密的植物枝杈。腐爛發黑,輕輕一碰就碎裂一片。
下方深深埋在土裡,很難確定這巨石原本就在這裡,還是被運來。如此大的光滑紅色巨石,和四周岩層顯得毫無相干。上方尖角看不真切,後面應該還有較大空間。
“我看這像一個巢穴”李立明冷冷的說道。手上不停扒掉堵在洞口的雜物,裡面徒然寬敞許多。
碎石綁住細繩,燈飄在半空中。這麼大一個東西要是從別的地方移過來的,恐怕不會太遠。說話間李立明不斷觀察洞口,看不出人工打磨的痕跡。明哥巢穴的比喻貼切,如此樣子除了當做巢穴,恐怕再沒有其它用途。
扒開的雜物放在燈下,用細枝杈支撐的粗麻織物,稀碎的狀態說明,堵在這裡之前,那些粗麻就是一塊塊碎片。又扒開幾個洞口,洞內走向似乎相通。只扒開幾個,輕微的鈴聲傳來,極其輕微讓人覺得不像鈴聲,更像某種金屬物的缺口被風吹過,極似口哨。
巢穴巨石,只在靠近山體的一面地上有一層拳頭大小的石頭,想必是後面靠着的山坡並不陡峭,落石很少能掉在這裡。石灰圍在巨石巢穴底下,更加確定李立明的判斷,人爲鋪蓋。如果是上方的水從石灰岩層中帶出來的,那麼巨石上必然也會佈滿石灰。
觀察半天,李立明確信巨石巢穴是重結晶的變質岩,顏色暗紅但是密度不高,變質岩中間有很多微孔,這些東西可能是天然形成的洞口,這就解釋通爲什麼沒有人工打磨痕跡。
李立明右邊半人高的地方就有一個洞口,丁曉東拔掉左後方的兩個孔明燈,牽到我們右邊,細線繩也收短了一點。這樣只是爲了增加一點我們的視野,能多多注意上方和周圍的情況,畢竟這個東西太大了,如果上方有什麼東西下來,孔明燈的視野能給我們爭取一點時間,面前的事物用射燈就可以。
一切所見沒有大的疑點,張春來爬上半人高的洞口,趴在他的腳邊,告訴他小心點。我在張春來身後抓緊了綁在他腰間的繩子,張春來立刻輕聲告訴大家,裡面不僅是空的,而且空間還很大。
“沒有毒性物質”丁曉東說着跳上半人高的洞口,舉着酒嚼燈跟着進入洞裡。李立明趕緊跟上,同時叮囑楠楠在最後面,有什麼事先走。
整整炸藥,我和邵軍同時鑽進去。丁曉東說話帶着四壁的迴音:“空氣沒有問題,看來那些根鬚擋不住氣流”。
越往裡紅色的變質岩顏色越淡,不到十幾米基本變成了褐色,略顯圓滑的洞內停不住身體,每向前用力一蹬,全身出溜老遠。李立明的燈光停在不遠處,窩着身形說道:“看來是有人火燒過這個巢穴”。
明哥全身衣服漆黑,臉上也全是,只好重整面巾。
四下查看,周圍空間寬敞不少,很多地方被火燎得漆黑,沒有火灰的地方是岩石原本褐色。中間開闊,上下距離也逐漸拉大,燈光反射,空間看上去像是巨大的胃。
鈴聲越發清晰,譁愣譁愣來自胃部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