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臘碗”。
丁曉東說明清時期,採礦工人有一種很實用的自制照明工具,叫臘碗。
那是一種形如茶碗,或者就是用茶碗做模具倒制的蠟燭。所用的臘,也是調製過的,特點是耐燃亮度高。很可惜有很多東西至今都失傳了。那種臘時間久了,只會剩下一小段燈芯,所以我們才很難發現。而且碗狀外形,讓它在一個即將燃盡的時候坐在另一個上面就行,古人的智慧不能小看,古代人採礦或者野外工作,常常帶着十二水合硫酸鋁鉀。
“哇哦!那又是什麼牛×的東西?”。
“其實就是明礬”丁曉東讓我的興致瞬間跌落谷底,還以爲那是個了不起神器盔甲。
越是向下,李立明的腳步越慢,不時提醒大家,周圍的情況每一步都要看仔細。緩坡下方,空間更加寬敞,巖畫也越來越少。快到坡下,巖畫的內容重點表現人物,很多整齊的隊伍很有氣勢,人物手中出現了長矛,衣物也豐富了許多,不僅身上的編織物增多,身上也佩戴很多掛飾,頭髮出現了梳理的樣子,紮在腦後的髮髻,髮梢卻繞到頸前。細看之下,整齊的隊伍裡有男有女,都是壯年。
這些人物畫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他們好像是準備出征的隊伍。很重要的一點變化,就是這些隊伍裡每個人的腳上,出現很醜陋的包裹物,不再是光腳。只能算是包裹物,那究竟算不算鞋子靴子說不準,從雙腳到膝蓋下方,顯現厚厚得兩大卷。
空間太過寬闊,五個人左右已經不相顧,李立明只能叫大家先貼一邊,從右側繞行。我心裡也一陣陣驚歎,剛剛的緩坡已經讓深度下降了不少,前面還有那麼大的地方,而且更深。地下我不怎麼害怕,可要說到空間大,心裡還是沒底,不說別的,方向感早就沒了。這要是突生變故,都不知道往哪跑。
光束裡出現少量水汽,證明我擔心的沒錯,深度溫差出現了。五個人貼着右邊走,地上的大塊岩石驟然變多,和之前有過人爲修整的環境截然不同。很多倒懸下來的岩石就在頭頂,在燈光所及的範圍裡,可見並不高,頂部岩石基本呈一線延伸出去。
山體橫斷層,再次出現。
腦子裡此時想着堆墓那裡形如大口的斷層已經夠大了,這裡怎麼還有如此高的一層斷裂。李立明的語氣帶有惱火,自己認識這麼多人,沒一個學習好的,地質學科裡有個斷層應力計算,在人家眼裡,立刻就能知道怎麼回事,哪個先出現哪個後出現都能知道。
轉過彎來巖畫沒有了,沿着右邊出現好大一處空洞。還沒進去,李立明再次回身檢視來路。這時候的地貌,已經不能讓蘇懷他們有膽子向下了,他認爲我們應該回去,從斜坡正對的方向走。蘇懷他們沒有經驗,不會首先選擇從右側走。
我也認爲有道理,不管是什麼讓他們進來,斜坡下的路,他們是不會亂走的。同時也認爲,斜坡下面,是他們最大的限度了。
“明哥快來”邵軍一聲驚叫,打斷大家的猶豫,急忙過去。
空洞是大小相套的一個個石穴組成,在牆角邊的一塊石頭裡,兩條手臂骨白森森插在牆角與石塊之間,若不是一小段漏在外面,根本發現不了。
邵軍蹲在裡面,神色激動溢於言表,不停給我們指着什麼。李立明邁步進入石穴當中,皺着眉從裡面拿起一段黑乎乎的東西。
整體都爛成黑泥一般,只有上面一塊壓扁的燈頭,半塊碎玻璃罩還在。用燈光照上去,反光碗還有一絲髮亮,大部分也鏽蝕爛出坑。李立明的手一翻,手電筒後面還粘着一根手指。輕輕拿出左臂骨仔細辨認,丁曉東也急切的問,是不是他?
無力的搖頭,李立明又將骨頭放回去,趴下身子爬到了近前,兩手學着骨頭的樣子,慢慢伸進地腳的縫隙裡,抱上地角邊的石頭。
李立明現在的樣子很嚇人,是想模擬現場是怎麼滴!不過他學的樣子,完全符合那兩根小臂骨顯示的情況。我們心裡也是一驚,既然是死前雙手緊緊抱住了石頭,那身子哪去了!
“找!”張春來附和一聲,率先進到石穴山洞裡去。
頂部和地上,完全是橫斷開的樣子,因爲地上的巨大岩石,就是上方塌下來的形狀。進入洞穴,立刻就感到十分壓抑,上方突兀的岩石就在幾米高的頭頂,犬牙交錯,有的地方只能爬行。在很多岩石縫隙中,找到許多已然開始黑化的骨骸,白色骨質還在,但是每根骨頭上都有黑斑,和中毒的骨頭不同,黑斑很像是潮溼環境所致。
除了骨頭,我還找到一個膠鞋底,丁曉東找到了腦袋。奇怪的是,腦袋不完整,只剩一張正臉沒有下顎,腦後的頭骨不知道在哪。能把頭骨破壞成這個樣子,需要什麼力量!李立明的眉宇間也生出一絲膽怯,骨頭遍佈的範圍方圓有幾十米,怎麼看都像是拋灑。
殘缺不全擺了一地的骨骸,李立明拿着幾根骨頭放在眼前,小臂骨與其它部位明顯不同。
“其它地方的骨頭是腐蝕導致,頭骨上面也有劃痕”李立明不說,我們這時候也看得出來。剛剛出現的判斷這時候也被推翻,小臂也在這潮溼的環境,怎麼就沒有生出黑斑。
“像是被啃過”丁曉東懷疑是被我們打死的那種動物。
“不對”李立明說道:“打死的那個東西上下顎和牙齒你們都看到了,那東西咬合力驚人,包括大型獒犬在內,很多動物的咬合力都能輕鬆咬斷人的骨頭,不能小瞧”。
地上屍骨每一根都是完整的,除了頭骨完全碎裂,一節一節的脊骨也很少有斷點,那些細小的黑斑,很像是蟲蛀的牙窟窿。拋灑的四處都是,倒像是很多小體型食肉動物的爭搶。李立明如此說,心裡有些害怕,這可如何是好。直到目前,我自己就解決過一隻猴子,完全沒有經驗。
手忙腳亂打開揹包,開始準備藥管火雷。邵軍的揹包也被我拿過來,有一支算一支,全部裝好。
李立明他們將屍骨裝起來,大家繼續在石洞裡尋找。兜出幾十米距離,中間越來越低矮,五個人不得不向後退卻,方向感不在,只能憑記憶向斜坡下退回去。
把屍骨袋放在斜坡下,用來做個標記。回頭繼續出發,子彈匣全部壓滿。
由於過來的方向是右邊,現在再次出發就要向左去一些。
然而向左邊剛走出不遠,一道淺淺的寬溝橫陳在腳下,月牙形淺溝有一米多寬,長度不得而知。只覺得這寬度不能是供人滑行,因爲月牙很淺,在一米多寬的距離內,中間最深不過一拳高,人要是在上面滑滑梯,遇到轉彎非甩出去不可。淺溝在地上蜿蜒前行,李立明叫大家先往回兜,畫個圈回斜坡那邊。
丁曉東的手裡,不知何時拿出幾個紙盒撐開,點燃蠟燭倒置進去,細白線綁住石頭。幾個緩緩亮起的紙盒就倒立在前方,只亮起四個,周圍大致情景展現在眼前。
原來斜坡左下方就是一塊沿着岩石開鑿的平地,紙燈亮起才完整展現在眼前。
丁曉東這是用了孔明燈原理,把周圍完整呈現出來,比礦燈的光束更直接。平地也是很寬敞一大片,十幾米高上方的斜坡就是這空地的背身。能看得出來,這原本就是橫斷層裡的一面巨大斜坡,顯然是人爲在這裡開出一塊空地。
腳落上去,立刻就聽到‘咔咔’碎響,張春來抓在手裡也不禁稱奇,夾雜細土和小石子的泡鹼,雖然顏色發灰,硬度卻比大鍋上析出的結晶還高。李立明燈頭在地上放平,光照轉動半圈,地面上的痕跡清晰顯現。地上一排像是門扇開合的痕跡,在集束性很強的礦燈下無比清晰。邵軍扒開地上散落的碎塊,淺溝果然通到此地。
工兵鎬刨開旁邊,淺溝是在岩石地面上直接砸實形成,並不像砸夯一樣高要求,很多地方只是用碎石子填平,或者說砸過都不算,簡單的腳踩趟平就了事。
“我有個感覺,這東西好像是滑道”張春來認爲淺溝是滑動什麼東西所用。這個猜測見到淺溝時就有,但這一拳的深度,根本不像是人能使用。
李立明坐在斜坡上,腦袋裡仍然想着蘇懷他們。從上邊下來,如果他們手裡有兩支手電,那麼假設有什麼東西吸引他們,比如說怪物,那麼怪物和他們的距離一定要完全在手電光中不可見。冒險獵奇,這心理每個人都有可能存在,但要是在這地下,眼睛都看到怪物了,哪還有膽量上前。
又比如是水汽,即使像是在主室上方,我們眼見的那種收縮,那也要有個前提,水汽必須從塌方下面開始,直到這裡,都在蘇懷他們的眼前滾動收縮。
算下距離,這麼遠還能有水汽,還能在人眼前收縮,那就不對了,溼度溫差都解釋不了。
“會不會是什麼聲音?”張春來的提醒,也是李立明最頭疼的。
可能是某種聲音,他早想到過。可李立明一直不願相信,在我們眼前出現的,和在蘇懷他們眼前出現的事物會有什麼不同。地下世界封閉隔絕,經年累月些許變化可能會有,但絕不會太大,就像山體橫斷層,在地下也是緩緩斷裂,不是一下子裂開,那不地震嘛那不是!
不願相信,張春來的提醒也讓他不得不當成是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