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勺鐵,以前我見過一個南宋時期的”李立明也對屍體左右查看,橋面上沒有任何尸解水痕跡,屍體卻沒有多少皮肉,尸解應該很緩慢,尸解水並未流出體外。
“咋那麼肯定是南宋的?”邵軍問道。
李立明白了一眼邵軍,難道南宋銅錢上的字我還不認識不成!
“哈哈哈,邵軍對古代還是不很瞭解”我道。
身上有南宋銅錢,也不要以爲就是南宋後期的漢人盜墓猖獗。咱們以前說過太師龐藉,那是個曉吏治通刑律的士大夫,人家定的政策是,宋朝所有對外的貿易活動,必須使用大宋錢幣來交易,僅此一點,你就能看得出來,大宋和西夏大遼孰強孰弱。
咱不看軍事,單看幾百年打下來,大宋的經濟還是不倒,照樣有錢,這是什麼原因!活脫脫的美元霸權大宋版。由此可以推測,身帶南宋銅錢的盜墓賊,不一定是中土漢人,也可能是使用宋朝錢幣的外族人。老話說得好!‘領土被壓,祖墳被挖’,跑不了的!這是歷史定律。
“先別聊這個”李立明道:“那邊的斷崖,很可能是巨大草莓巢穴的重量導致。這裡有個清人屍骨,那些石灰和木炭有可能是他們所爲”。
勺鐵摘下之後,我立刻上前狠狠將乾屍嘴裡的東西掰下來,連在一起的嘴脣和臉皮也掉下一點。李立明同時拽出乾屍懷裡彎曲的手臂,薄鐵胸甲也落到一邊。只有布角打成的死結還在,貼身的衣物完好包在骨骸上,現出條條肋骨紋路。
長度只有三寸,原本應該是圓柱形的軟木,很可能是質地較爲鬆軟,木質纖維豐富,韌性較高的木種。被燒成一段焦黑的圓柱體,中間密密麻麻細小的孔洞。如果沒猜錯,這些孔洞肯定在木炭柱的前後兩端,呈螺旋狀打進去,這樣孔洞不會相通,又彼此間隔儘可能接近,才能起到過濾空氣中毒素的作用。
木炭酥脆,外表應該有加固的保護層,只是年代久遠,現在已然看不出來。我們臉上帶着面巾,也不可能聞到輕微的氣味,丁曉東認定這木炭柱,使用之前一定還要加上某種秘藥。
摘掉胸甲,蜷縮在小腹前的兩手被擠壓變形,手指像極了扭曲的樹枝。聽到丁曉東提起砷毒霧氣,李立明纔想起問上面的情況。
這東西細說起來由來已久,相傳在明朝中期開始,明軍長槍營在作戰發起攻擊之前,常常使用一種由火引發的毒煙,使用投擲器械拋向敵軍,直到寧遠之戰時期還有使用。後來被清八旗學去,稱爲‘麒麟煙’。只是那東西很不穩定,使用起來非常複雜,尤其是野外作戰,太過於依賴風力,士兵很難控制煙瘴效果,實戰當中往往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所以後來才取消了使用。
它和古代墓葬中的鬼火毒煙道理相通,實際上來講又不太一樣。都是使用火源引發毒煙毒殺對方,但是所用的製毒原理卻不相同。上面那個應該是咱們前面提過的,南亞雨林中存在的一種石頭,吸收陽光熱量之後,遇到遇水就散發含有砷毒氣體。不過上面大缸裡的液體估計是使用了某種神秘的方法,利用山體當中潮溼氣流,毒氣經年累月源源不斷。
“這個叫‘木棉炭’,和勺鐵一樣,是古代就有的鬥爺標準裝備,特殊的木炭特殊的藥棉藥油。防毒塵還可以,要是有專用的秘藥,防這個砷毒霧也能辦到”丁曉東道。
幾個人聽完丁曉東講解,李立明眼珠子亂轉。嘴裡也在不斷嘟囔,能在大型陶瓷器件上雕刻,必須具備幾個條件。首先要陶瓷的質地必須細膩堅固,不用接近現代的精密陶瓷也可以,硬度必須達到要求,所用的雕鑿工具也是十分特殊,明清都具備這樣的技術。
能做成組合式的陶瓷大缸,以清代的技術完全沒問題,畢竟在清朝時期,有太多當時堪稱高超的技藝。據說康熙年間有人提出連發火器的概念,可惜被皇帝束之高閣。明朝發明三層包鋼打孔的槍管制造技術,被清人連同工匠一起給抹掉,生怕漢人重新掌握這項技術。清末在義和團抗擊外辱中,也有有識之士提出製造無煙火藥的想法。
等等例子不勝枚舉,可惜生不逢時,如果那些東西都能早些得到發展,我中華豈會發生千年未有之變局。永樂年間大興造船,和造船有關的產業可想而知,包括特殊金屬冶煉,必須是達到了一定水平。別忘了明朝之前的元,在造船上也有建樹,元朝的水師大舉進攻扶桑,引出了神風的故事。誰要說明朝沒有防沙船製造技術,大嘴巴子抽死他。
邵軍說道:“早點發展,後來就沒有馬克沁什麼事,增格林沁也不能輸得那麼慘”。
“明哥說的沒錯,幾年前我見過一次明軍神機營火繩槍,的確是三層包鋼的東西”張春來道。
李立明擺擺手,現在不是討論技術的時候,由這具屍骨推斷,這是個清朝官倒算不算言之過早!
“不早”我道:“現在的全身裝束已然說明問題”。說着指給他們看,半跪在身前的左腿,膝蓋以上部分是一副皮甲護腿簾,此時分不清顏色構造,用手輕輕拂過表面,札甲的甲片一枚枚清晰展現出來。
此人的所有穿着,腦海中已然勾畫出來。
可以說,這是一身勁裝,所有札甲的甲片,都是中間厚四周薄,蛋殼般圓潤鼓面,每片都壓着下面的一半,結實厚重。選擇這樣的裝束,不得不說,這是個實實在在的行家,輕裝卻是重防護。有了勺鐵和這身輕甲,這人是清代官倒是肯定的。
“如此說也不要確定和官家有什麼關聯,能有這身裝備,此人必然身份不一般,畢竟私自藏甲可是重罪。不是普通土賊,不管哪個朝代,只要具備條件,私心這東西誰都可能會有”我說道:“就像湖北,那些礦工一樣”。假設這是個清廷官員,偶然抓到幾個盜墓賊,嚴刑拷打得到了這裡的基礎資料,那麼他又具備下地尋寶的條件,可不可能千里走個單騎,誰能說得準!
李立明對我的說辭大加讚賞,說完全有可能。
就像我們最初找到小刀瑪的時候一樣,得到兩種情況,巖雙說的是孩子異口同聲刀瑪被小動物咬的,刀瑪的母親咪玉罕說是被某種東西劃傷。兩種說辭咱們不用刻意求真,小孩子在一塊玩兒,嬉笑打鬧再正常不過,但是一旦有孩子受傷,這些孩子很可能會選擇一個統一的口徑,那是意外。就連受傷的孩子自己,也有可能出於保護同伴之心,對家長不說是打鬧受傷。
“誰還沒個天真爛漫的童年”李立明道:“劉宏說得對,有可能的事情,大膽假設可行”。有理有據假設,別過於求真,才使我們一路走到這。如不然,現在說不定還在和小刀瑪的家人求證傷是怎麼來的。
李立明走到屍骸身後,模仿屍骸的姿勢。兩腿一前一後分開蹲下,肘關節落在腿上。姿勢一確定,大家立刻有了判斷。這人死前,絕對是戒備的神態,而且毫無疑問,真是個練家子。分明是習武之人的戒備姿態。
李立明眼神凝重道:“習武之人,刀在哪裡?”。明哥的目光朝向券橋盡頭方向,但是現在的位置李立明不可能看見盡頭的券門。趕忙告訴他,那邊有罩門券。
眉頭緊鎖,想要過去查看,但隨即又靜下心來,蹲在屍骸後面,注意屍骸身下,小心翼翼掀開屍骸屁股後面甲簾,似乎坐着一坨黑乎乎的東西。“這就對了,他不是身無它物,還有很多重要的東西”李立明略帶興奮的說道:“他更不是走單騎”。
看到厚重的外形,大家立時來了興致。下緣微微圓潤,周身略顯方盒子造型,牛皮帶子老長繞在上面數圈,這是火銃兵的‘鉛子袋’。
火銃兵形成建制的時間很早,明朝有過記載,火銃兵行軍作戰,爲了減輕士兵負擔,不給配發水壺,而是使用椰瓢取路上經過的河流水溪飲用。因爲火銃兵必須要有一把鋒利腰刀以備近戰,還要背上一百五十錢火藥,兩百鉛彈。所以古代每名火銃兵的負重都在幾十斤以上。戚繼光給兵部的迴文裡有記錄,不用刻意去求證,想求證去博物館。
“有那麼重嗎?讓你們一說,古代當兵打仗的人,都是機甲勇士一樣”楠楠在後面說道。
“哈哈哈哈”李立明笑道:“電影電視上火銃兵只有一杆大槍,可實際上,不光是我們說的東西,還有火繩筒、線錐子,剝剪等等必要的小物件”。告訴楠楠,電視上的東西看看就好,也不用求真。
鉛子袋,因爲兩百個鉛子的重量不輕,所以用來裝鉛子的袋子必須結實耐用,使用皮質包鐵是必然,外面用牛皮包住薄鐵殼,行軍時不用擔心被擠壓的鉛子撐碎,上方的蓋子也會保護鉛子不會丟失。
這些東西都是古代士兵隨身必備,以往有過出土,不必多說。平端着鉛子袋,明哥把它輕輕放下,向前一小步端在前方,兩腿岔開蹲下模仿乾屍的身形。鉛子袋在屁股後,幾乎坐在右腳跟上,只有兩手無處着落。
根據乾枯的手臂左上右下,反覆安放胳膊,李立明最後敲定,應該是左手肘部搭在左膝蓋,原本右臂收在腿窩。
最終姿勢落定,大家心裡立刻明白,這人是在橋上回身蹲下,全神貫注盯着券橋盡頭。應該是死亡到來,他也渾然不知,直到癱軟乾癟,他還保持着生前最後的姿勢。
“是一種極毒”丁曉東道:“砷毒發作不會這麼快,應該還有另外一種毒素”。
李立明舉手打斷丁曉東,不讓他再說下去,什麼毒不用刻意求證。巨坑底部的石灰層,草莓巢穴裡的木炭骨骸,說明有人處理過這地下養邪屍的地方。是不是這屍身一夥,現在言之過早。
“這鉛子袋不是他的東西”李立明道:“咱們不要討論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了,再大膽的假設,也不能離經叛道,揹帶纏住鉛子袋,又放在屁股後面,根本不是這個人的東西”。
大家明白,如果是他的,應該背在身上。
“他在等着那裡的人”我說着,大家的燈光一起向券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