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龍十二術?滿桌的人都聽的一怔,什麼意思?爭儲的手段?這可真是新鮮了,難不成還有人將歷朝歷代的爭儲手段總結歸納成了十二條?
九阿哥胤禟輕笑道:“十四弟,您可真是博聞強記,詳細說說,也讓咱們兄弟長長見識。”
“也沒什麼出奇之處。”胤禎淡淡的道:“登龍十二術,乃是官場密術,有正有副,有平有奇,大要分爲兩類。一類爲舔痔,二類爲售不龜手藥。”
在座一衆皇子都是自小苦讀的,而且又不學八股之類無用的東西,論起學識,比起一般讀書人強的就不是一星半點,對於《莊子》,大多都有涉獵。
一聽這話,胤禟便含笑道:“這是《莊子》裡的典故,沒想到竟然被髮揚光大,活學活用到官場了。”
老十胤誐聽着新鮮,不由大感興趣,催促道:“九哥知道出處?舔痔好懂,這不龜手藥是什麼?快說說是什麼意思?”
“十弟最近不是在府中苦讀什麼三墳、五典、八索、九丘,難道沒讀過《莊子》?”胤禟卻是含笑揶揄道。
老十胤誐卻是理直氣壯的道:“《莊子》很有名嗎?我還真沒工夫讀這閒書。”
“十哥,舔痔,出於《莊子?列禦寇》,“秦王有病召醫,破癰潰座者得車一乘,舐痔者得車五乘。所治癒下,得車愈多。”十三胤祥微笑着說道:“不龜手藥乃是防手生凍瘡之藥,亦是出自《莊子?逍遙遊》,喻微才薄技,有物盡其用的意思。”
“這出處是不錯。”胤禟笑道:“不過,十四弟的意思,是將這兩個典故糅合起來,不龜手藥雖然於國家有大利,卻對秦王無利,舔痔則相反,於國無利,於秦王有利,是以,舔痔,要遠比售不龜手藥更實惠。”
老十胤誐仍是懵懂的問道:“十四弟,這跟您掏錢承辦慶典有何關係?”
胤禎心裡暗罵老十笨,當下自顧斟酒吃菜,不予理會他。
八阿哥胤禩已是明白過來,老十四之前承諾花五千萬兩銀子七年移民一千萬入澳洲,就是售不龜手藥類,這次獨自掏腰包承辦皇阿瑪六十大壽,就是舔痔類。老十四如今雖有太子之實,但儲君之名一日不定,就一日不得安心,自然要刻意奉承康熙,這幾百萬的作用可能要遠大於那五千萬。
不過,這話說的太難聽,而且又是涉及到康熙,未免有些不敬。因此,他趕緊的轉移話題道:“十四弟,這十二術,具體又指的是什麼?”
胤禎方纔聽他們說到這典故的出處,說的頭頭是道,哪裡還敢再搬門弄斧,急忙隨口敷衍道:“具體是哪十二術,我也不甚清楚。”
一見胤禎欲岔開話頭,胤禟心裡跟貓撓似的,站起身就將一盤鹿尾端了起來,撥拉了一半在老十胤誐的碗裡,道:“十弟,瞧您這身子骨,得好好補補,多吃菜,少說話。”而後,他才轉向胤禎,堆出一臉的笑容道:“十四弟,可不帶這麼吊人胃口的,您今兒要不說,九哥今兒晚上一夜都睡不着。”
胤誐看了看滿碗的鹿尾,又看了看桌上衆人,心裡鬱悶,我又說錯話了?那也不用拿鹿尾來堵我嘴啊,咱既不腰痠背痛,又不腎虧。
胤禎掃了衆人一眼,見都盯着自個,不由笑了笑,道:“這官場十二術,我是偶然聽得一奇人說起,亦是不得甚解,大家既然想聽,我就說說,這十二術分別是,造劫乘勢、水漫金山、浪涌堆岸、一笑傾城、危崖彎弓、霸王別姬、飲糙亦醉、隔山拜佛、淚灑臨清、打漁殺家、石中擠油、雕弓天狼。”
衆人一聽,不由都在心裡細細揣摩,胤誐卻是一口就道:“一笑傾城、霸王別姬是不是美人計?”
十三胤祥卻道:“這造劫乘勢是指刻意製造麻煩,以便乘勢取而代之,浪涌堆岸,該是風起浪涌拍岸急,乃是借勢,一旦有勢可借,便一波接一波,不達目的誓不休。這水漫金山是指什麼?”
八阿哥胤禩聽的這話,心裡不由一跳,老十四刻意挑起與西班牙、荷蘭的戰爭,是不是就是造劫乘勢?而遠征歐洲、美洲,一波接一波的發起征戰,是否就是浪涌堆岸?
胤禟亦是接着問道:“水漫金山應是典故,出自何處?”
“出自《白蛇傳》,你們沒看過?”胤禎漫不經心的說道。
《白蛇傳》?幾人登時都齊齊望了過來,一見這情行,胤禎心裡暗道不妙,這年頭難道《白蛇傳》還沒面世?
果然,胤禟接着便問道:“《白蛇傳》?聽這名字象是說書、彈詞,又象是戲曲名,十四弟在哪裡見過?”
胤禎情知說漏了嘴,只得順着話頭道:“在江寧聽的說書,故事原型就在杭州。”稍稍一頓,他生怕幾人抓住這問題不放,趕緊的說道:“水漫金山跟造劫乘勢差不多,刻意製造禍端,讓上司背黑鍋。這些個名目,我也多不甚解,大家無事慢慢揣摩。方纔說到皇阿瑪六十大壽,另外還有一事,需要九弟、十弟多多留意。”
一聽這話,衆人的主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胤禟肅然道:“十四弟有事儘管吩咐。”
胤禎沉吟着道:“前幾日我在茶樓喝茶,無意中聽的京師百姓抱怨,說我只惠朝廷,不惠小民,正所謂得民者得天下,若是連京師的民心都抓不住,又何以得天下民心?
九弟、十弟,幫着瞭解一下,京城百姓最關心、最急迫解決的問題有哪些?能解決的,我儘量幫着解決,民心就是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
“這些個白眼狼。”胤誐忿忿的罵道:“京城內外改建可是幾百萬兩銀子,十四弟最近鼓搗的那個蜂窩煤,他們難道不受益?”
“此事簡單,我着人收集整理便是。”胤禟笑道,隨後,話題一轉,道:“一笑傾城,不可能是美人計吧?”
一聽又繞到這問題上來了,胤禎頓覺頭大,略微沉吟,才道:“我估摸着,這是官場交際,見人三分笑的意思。”
“難怪十四弟常常一臉微笑,原來大有講究。”胤誐笑着調侃道。
胤禎頓覺無語,不會把登龍十二術都一一跟我對號入座吧?
過小年,歷來講究“官三民四船五”的傳統,也就是說,官家的小年是臘月二十三,百姓家的是臘月二十四,而水上人家則是臘月二十五。小年實際就是祭竈節,歡送竈神上天言好事。
這年頭禮儀繁多,另還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竈’的規矩,祭竈王爺,只限於男子,胤禎做爲一家之主,自然是當仁不讓,帶着幾個兒子,在供案上供放糖果、清水、料豆、秣草,融關東糖,塗竈王爺嘴,而後將其畫像和紮好的草馬一併燒掉。
送完竈王爺,胤禎便徑往後院陪大小老婆們去了,過小年,沒人不識趣登府拜訪,四個兒子難得放假,登時也做鳥獸散,遠遠的躲開了,胤禎倒是難得空閒一天,陪老婆們拉家常,做運動。
同樣是過小年,但宗人府的一衆官員小吏可就沒那麼悠閒了,一口氣圈禁了三百多宗室子弟,其中不少人都是他們各自的主子,雖是空房圈禁,但各方面,他們都不敢怠慢,再加上臨近過年,各府前來探望送東西的主子管家絡繹不絕,一天下來,個個都是腰痠膝蓋疼,臉上肌肉直抽搐,這是陪笑和打千請安太多的緣故。
康熙在宮裡也沒得安生,一衆宗室雖然不反對外放澳洲、南洋,但過年卻都希望能夠一家子團圓,一個個不敢在康熙面前進言,紛紛走後宮路線,每天進宮的福晉同樣是絡繹不絕,還有的甚至撞木鐘撞到仁憲皇太后那裡。
康熙終究沒能堅持得住,次日就下旨,令一衆宗室接回各自子弟,但必須禁足,不得出府。
聞知這一消息,胤禎也沒當回事,只要不放出來禍害百姓就成,關哪裡不是關?
胤禎悶在書房看了半天的坤輿萬國圖,才聞報四阿哥胤禛和鄔思道二人來訪,想到鄔思道腿腳不便,他便吩咐道:“着他們不需拘禮,直接坐轎到書房的東跨院來。”想了想,還是出了書房。
方苞如今就在胤禎書房隔壁的房間,聽到動靜,自然是跟了出來,見他出來,胤禎便含笑道:“四哥跟他的幕賓來了,咱們就到院門口迎迎。”
方苞點了點頭,不言聲的跟在後面,十四爺如今還不是儲君身份,四阿哥登府,迎一迎是必須的,免的招惹閒話,他只是想不通,四阿哥怎的把他的幕賓也帶來了。
胤禎知道心裡疑惑,一邊踱着步子,一邊緩緩說道:“四哥的幕賓叫鄔思道,心思縝密,舉一反三,是我指名要見的,遠征歐洲,事關大清百年國運,我着實放心不下。”
方苞聽的一驚,十四爺與四阿哥勢若水火,如此重大之事,他竟然放心交給四阿哥?就不怕事有願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