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翔客棧的會客廳的兩旁站滿了近衛,廳內沒有一絲風聲,四周的空氣好似凝固了一般,就連牆上“氣死風燈”的燭光也停止了跳動。楊誠與我無聲地望着坐在首座上,默默地喝着悶酒的一名大漢。他絲毫也不顧自已的絡腮鬍子,已掛着幾顆晶瑩的酒珠,兀自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悶酒。他——就是王夔,目前戎州城的主人。
“楊鏢頭是自成都而來的嗎?”王夔突然在沉默之中發問,只驚得人人都側目朝他望去。只有我還鎮定地自斟自飲着,心中暗想這王夔是不是已經看破了我們的身份,如今故意來作弄我們的。但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我此時的舉動已盡收在王夔眼裡,他眼中閃過了幾絲驚異之色和殺機。
“回王統領。”楊誠對着王夔拱手道:“我等正是從成都護鏢至此。”
“嗯。”王夔輕輕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向楊誠問道:“聽說前半月有個叫鄭言的,在成都城以十萬民兵力抗三萬蒙軍精騎,楊鏢頭可知道此事?”
“自然知道。”楊誠臉上閃過了一絲驚色,但很快又鎮靜下來,拱手回答道:“成都百餘萬軍民,人人都十分清楚此事。”
“哦,這麼說此事卻是真的?”王夔略帶異色地說道:“鄭言當真以十萬民兵擊退三萬韃子?”
“確有此事,蒙軍在此戰中死傷萬餘人。”楊誠顯然不明白王夔爲何會有如此一問,所以茫然地有些不知所措。
“好,好……痛快。”王夔連叫了幾聲,又狠灌一碗烈酒,說道:“不知楊兄可否將當時的情形告知王某。”
“當然,不過在下也沒有參與此戰,很多事在下也只是耳聞而已。”說着,楊誠便把成都之戰一五一十地描繪出來。只不過令我汗顏的是,蒙軍最後是因爲闊出的死而撤軍的,傳言中卻將它說成是蒙軍久攻不下,知難而退了。
“這個鄭言果然歷害。”王夔聽完後緩緩點頭說道:“以陷阱對付韃子的破壁之法,如此簡單的方法,爲何此前卻從未有人想到過。”
王夔遲疑片刻,接着又擡頭望着楊誠說道:“實不相瞞,我王夔一月前剛從韃子的包圍圈中跑出來,知道韃子的歷害,所以初時對此事一直抱着半信半疑的態度,直到此刻聽聞楊兄道來,方知此事不假。唉!若是我王夔有鄭言這般本事,那我與弟兄們的妻兒也不會……”
說着,我與楊誠愕然地發現,王夔這粗獷大漢的眼睛竟有些發紅,身旁王夔的近衛也都個個面露淒涼低下了頭。見此我們霎時便明白了幾分,知道這些惡霸的妻兒想必已是凶多吉少。
果然,王夔再次發出一聲長嘆,悽聲說道:“我王夔自知並不是什麼好人,但老天將報應降在我身上便了,爲何卻要我妻兒承擔?”
“難道王統領的妻兒已經遭韃子的毒手?”楊誠明知故問道。
“不錯。”王夔苦笑一聲道:“當初我等被韃子於資州包圍,無奈之下我與弟兄們只能丟下妻兒老小獨自逃亡,楊兄自可將當時那種生離死別的慘景想像一番,有許多兄弟選擇了與他們的家人呆在一起,只有我們這些人……”
王夔環顧了一下四周個個低垂着頭的軍士,接着說道:“只有我們這些人,爲了能夠苟活於這個世上,竟然狠心丟下自己的家人,任他們被韃子屠戮而獨自逃亡。可是當我們逃出來之後,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當真還有活着比死了更難受一說。”
“如此將軍何不前去投靠鄭統制?”聞言楊誠面露喜色地說道:“鄭統制英勇善戰,在韃子侵宋之時力擔抗蒙重任。王統領若是前去投靠鄭統制,必定可以爲自已和兄弟們的妻兒報仇。”
“此事王某也曾想過。”王夔沉呤了一會兒,說道:“只是我等素有惡名,堪稱西川一霸,若我等前去投奔鄭言,只怕反會敗了他的名聲。何況王某素聞鄭言此人治軍嚴謹,到時若讓他給軍法處置了豈不冤枉?”
聽到這裡楊誠情不自禁面帶詢問地朝我望來。此時我突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因爲我發現王夔在說話的同時,雙眼不是看着楊誠而是緊盯着我,難道他竟是在出言試探?王夔這個粗漢不會高明至此吧!但隨後發生的事很快就驗證了我再一次不幸言中。
王夔見楊誠顯然是在詢問我的意思,心知其中必然有鬼。便猛地將手中的酒碗一摔,大喝一聲道:“好賊子,竟敢矇騙於我,左右,給本統領拿下。”
“是……”
見此我心知要糟,所以不待身旁的近衛反應過來,便一託面前擺滿酒食的案桌,朝王夔砸去。同時飛快地將潛水刀取在手中,緊隨着案桌欺身向前。
“好,有種。”王夔一聲長笑,抽出腰刀看也不看隨手幾刀便格開了飛向他的杯盤案桌,笑道:“有膽到此來暗算我王夔的,便稱得上好漢。不過每月都有人想害我性命,卻無一成功者,你要小心了。”
“廢話少說。”我知道在這種時刻非速戰速決不可,所以腳步一刻不停地奔到王夔面前,揮起潛水刀便砍。只聽“當,當。”兩聲金鐵交擊,我與王夔各退了小半步。
王夔不由輕咦了一聲,他顯然是對自己以腰刀對上我的匕首,卻佔不了半點上風而頗感吃驚,同時也有些不可思議地望着腰刀上的兩個大缺口。
此時的我心中也在暗暗叫苦,由於腰刀在進門之時便已被繳去,所以我只能以潛水刀對敵。而潛水刀雖是比王夔的腰刀鋒利而且堅硬,但卻是使不上力道,若此時我手上的是腰刀,想必已經架在王夔的脖子上了。
但是四周離我越來越近的近衛卻又不容我多想,於是我只能一咬牙,大吼一聲運起了硬氣功,左手手掌按在潛水刀的刀刃上,奮起全身力氣往王夔大力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