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亮,平靜的嘉陵江上還漂浮着一層薄霧,遠山靜悄悄的,萬物好似貪睡的小孩一般,勿自不肯睜開眼睛。而只有魚城的小東門,卻時不時地傳來幾聲呻吟與慘叫,讓朦朧的空氣中充滿着恐怖和淒涼。
“確是蒙軍的怯薛軍。”李庭芝遙指遠處的一面九腳白旌纛說道。
那是一面懸有九條白馬尾的白色大旗,此時正在灰黑色的天空下迎風招展,獵獵有聲。
“在蒙古,白色像徵着吉祥,正如他們好着白衣,喜用白布制蒙古包一樣。”李庭芝接着說道:“韃子也以‘九’爲數之最,是以此白色且扎有九條白馬尾的大旗,便只有蒙古的大汗纔有資格使用。韃子稱其爲蘇魯德,即守護神之意,其只有在大汗親征,或是作戰勝利後向大汗告捷時,纔會在天空中出現。”
“果然不出所料!”我冷哼了一聲,此時距蒙軍開戰不過半個時辰,未燃盡的火油依然在城頭冒着令人窒息的黑煙。可就在這短短的半個時辰內,這支蒙軍卻不但可以輕鬆地攻下了外城,而且還對內城發動了兩次進攻。倘若不是怯薛軍,世上又有哪支軍隊可以做到此點!
怯薛軍對內城的兩次進攻,一次是攻城門。不過由於冉氏兄弟很巧妙地將內城與外城的城門錯開,如此怯薛軍若是要進攻內城城門,就不得不在內城城腳下做一段距離的橫向移動。結果可想而知。在守城軍地擂石與滾木之下,怯薛軍很快就意識到那只是徒增死傷而已。
來的快去的也快,這是我對怯薛軍的第一感覺,怯薛軍的進攻就像潮起潮落一樣,漲潮時沒有任何先兆,退潮也絲毫不拖泥帶水。那些立在數丈之外的外城之上,正舉着盾牌與龍衛水師對峙的蒙軍。就好似一隻只恃機待發地猛獸,只要我們稍一分神。他們便會羣起而攻,若一擊不中便立時全身而退。是以即便是完全處在內城軍士木石的打擊之下,我們卻始終也沒能對其造成大地傷亡。
另一次是自外城與內城相聯的兩條狹長的過道進攻,此次他們幾乎便要成功了,因爲任誰也想不到,蒙古人用來套馬的套馬索竟然在此時派上了用場。黑暗之中守軍只聽霍霍有聲,便不斷的有套馬索套在垛口上。爾後冷不丁的就會有一個蒙古人自垛口中爬將上來。由於城頭沒有點火把,黑暗中我們很難發現哪個垛口被套中,也無法預知蒙古人會自哪個垛口爬上來,所以此次進攻給水師軍士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不過好在水師軍士地本領不只是弓箭,他們終於在付出兩百餘人的代價之後,成功地用腰刀將怯薛軍擋了回去。
怯薛軍的素質還在龍衛水師之上,在我的心裡不得不承認了這點。倘若不是因爲有地理上的優勢和城門特殊的結構,只怕怯薛軍早就衝破這道防線了。真不知道史上的王堅。是如何擋住這支怯薛軍的進攻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隨着一輛接着一輛的拋石車緩緩至別的城牆運到東牆,形勢逐漸變得對守城軍有利起來。雖然由於命中率的原因,石彈很難直接命中外城上的蒙軍,但它卻可以阻隔山下地蒙軍對其進行增援。有句話是怎麼說的:打仗打的就是給養。這點在這鍊鐵技術十分不發達的冷兵器時代顯得尤爲突出,因爲無論是大刀還是長槍。其經過一次近身搏殺之後,基本上不是斷了,就是一觸即折。是以在這時代的作仗,無論何時都要準備着大量的兵器替換。
倘若守城軍有拋石車來切斷對方補給線,那麼到時就算你怯薛軍再勇猛,總不能用牙齒來咬我們吧!而且隨着天色漸漸放亮,蒙軍那套馬索的本領顯然也用不上了,倘若怯薛軍會笨至故伎重演的話,水師軍士也一定不會介意練習一下箭術的。
“鄭言,讓我來活你一城人等!”就在我以爲此戰要告上一個段落時。一個渾厚且略帶嘶啞的聲音卻在三百餘步地地方響起。放眼望去。卻是一個身披輕甲下胯戰馬地蒙將。
“發話者何人,報上名來。”略一沉呤之後。我便自垛口探出頭來。
“你便是鄭言?”發話之人遲疑了一下,便接着高聲喊道:“本帥汪世顯,曾與鄭置使於成都有一戰之緣,窩闊臺大汗知鄭置使有過人之能,特令本帥前來納降!”
原來這廝便是汪世顯,聽到這裡我心中不由格登一下,不過嘴上卻放聲大笑道:“汪將軍卻是說笑了,你等以五萬之數攻城月餘而不克,如今更是將大汗的親衛隊也派上了戰場,此時想必已是強弩之末了,如何還有活我一城人等之說?”
“在此之前,鄭置使可有料到外城會失守?”聞言汪世顯不由哈哈大笑道:“實不相瞞!我等已有破城之法,只待置使大人口中說出個‘不’字,怯薛軍便會全力攻城,到時刀槍無眼,只怕難保置使大人周全。”
聞言我地臉色不由變了變,看汪世顯的樣子,好像並不是在虛張聲勢,難道蒙軍當真有了破城之法?想到這裡我情不自禁地看了看周圍的城牆,卻始終也沒有發現什麼破綻。
管他呢,隨後我又很快想到,即便是你當真有了破城之法,我鄭言也不可能就此將釣魚城交出去。不過放着眼前的這條大魚,卻不能這樣輕易的放走!
想到這裡,我再次目測一下城牆與汪世顯之間的距離,然後若無其事地低聲問身旁的劉整道:“已有多少投石車至此?”
“正有十輛。”劉整好似明白了我的意圖,也小聲拱手回答道:“加上原先殘餘的十餘輛,卻有二十餘輛。”
“嗯!”我輕聲下令道:“將所有投石車的配重升至最高且對準這廝,只待我的旗號。”
[奉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