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境內有許多形狀不同,大小不等的盆地,其中最具特色的就是四川盆地。四川盆地四周被羣山緊緊環抱着,是一個完整的盆地,只有滾滾長江從盆地的南部橫穿而過。四川盆地內部也並不是平坦的,其中廣泛分佈着低山和丘陵,只有盆地西部的成都平原才比較平坦和開闊。
此時的我正帶領着千餘名騎軍馳騁在成都平原上,小雨已不知什麼時侯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漫無邊際的濃霧。近午的太陽高高地掛在天空上,火紅火紅的,一點也不扎眼。我曾記得有個成語叫蜀犬吠日,它就很形象地勾勒出了一幅生動的畫面,西川霧日太多,甚至多到連狗看見了太陽出來,都要感到陌生而紛紛對天狂吠,由此可見太陽對西川來說是多麼的吝嗇。
蒙軍雖然已被我們丟在了後面,但我還是不敢有絲毫的放鬆。這七日來,驍騎軍的軍士在我的命令下,每日只休息兩個時辰。所幸驍騎軍的軍士大多都是奴隸出身,他們平時就沒少吃過苦,所以還能勉強挺了下來。只是戰馬雖是兩匹輪換着使用,卻還是有些受不了,前後將近一個月的趕路時間,已讓幾匹馬累死在路上,但我還是不敢讓它們有休息的機會。
王堅曾是金國的奴隸兵,金國與蒙軍作戰的日子也不短,所以王堅對蒙軍的作戰方法等都十分清楚。據王堅所說,蒙人好像能在奔跑的馬上睡覺的。我雖有些不信,卻又不得不信,因爲蒙軍若不是能做到這樣,又如何能在一個月之內盡取西川?所以我只能不顧馬匹累死,以頻繁換馬的方式,保持着行軍速度。
趁着戰馬的速度,小雨般的霧水連綿不絕地撲往軍士們的臉龐,它們很快就凝結成水滴,然後在軍士們堅毅的臉龐上滑落。實際上這近一個月的時間裡,軍士們在盔甲下的衣服難得有乾的時侯。特別是在這七天裡,軍士們發幾刻鐘的休息時間將衣服烘乾,卻只過了一個多時辰又渾身溼透了。這也使得大多數的軍士後來在休息時間裡,乾脆就和着溼衣往火堆旁一躺。然後不可避免的就有些軍士病倒了,雖然沒有一人吭過聲,但我很容易就從幾位面無血色,嘴脣青紫的軍士的臉上看了出來。但我沒有出聲詢問,因爲我知道詢問是多餘的,就算我問了,得到的也是他們否定的回答,所以我只能以鼓勵的眼神默默地支持着他們。
一陣微風吹過,遠處的霧水隨風而動,一座龐然大物就像海市蜃樓一樣,若隱若現地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所有的騎軍都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歡呼,因爲他們知道那個龐然大物顯然就是我們的目的地——成都。
馬啼聲急響,千餘名騎軍馬不停蹄地由寬敞的東門直闖而入。沒有守城門的衛兵,也沒有前來迎接的官員,只有街道旁不知發生什麼事而紛紛側目的百姓。這些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成都陷落的原因在我的腦袋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成都知府丁黼原先跟趙彥吶有矛盾,趙彥吶乘蒙軍攻川之時公報私仇欲除丁黼,便假說調兵守劍閣,將成都的三萬守軍一調而空隨其逃跑,而且故意不派人通知丁黼,致使成都上至知府下至百姓全都矇在鼓裡。於是當蒙軍前鋒進城時百姓還在道路兩邊圍觀。等到發現是蒙古軍時,成都居民奮起抵抗,以桌椅等物構築街壘阻擋蒙軍騎兵,以木棍菜刀當武器,與蒙軍巷戰。知府丁黼也帶着僅剩的四百刀牌手與三百衙役與蒙軍死戰,最終被蒙軍射死在成都城西南。
想到這裡我狠狠地咬了咬牙,兩眼透出一絲冷冷的殺意。一百四十幾萬的百姓,就成了你公報私仇的工具!趙彥吶……我在心裡默默地念了幾遍這個名字,我從未像現在這樣如此迫切地想殺死一個人,而且這個人還是我從未見過面的。我暗暗發誓我若還能活着從成都出去,無論暗殺也好,明斬也行,鄭言定要將你這個禍國殃民的小人千刀萬剮。
“成都府往哪邊走?”
眼前分出了幾條街道,我心知驍騎軍中沒有一個人會知道成都的地形,所以一翻身從奔跑着的馬上躍下。就像從正在行駛的汽車上跳下一樣,我在地面上快跑幾步減去身體的慣性,然後一把抓住街邊一位書生的衣襟,大聲對着他吼道。
“好……”街邊圍觀的百姓見到了我這乾淨利落的一躍,喝彩聲、掌聲隨之而起。
但我絲毫也沒有理會街旁的百姓,對他們的喝彩也沒有任何自豪的感覺。現在的我,只想在最短的時間裡趕到丁黼面前,通知他蒙軍將至,讓他做好可以做得到的一切戰鬥準備。我赤紅着雙眼,緊了緊抓着那書生衣襟的左手,幾乎讓他那單薄的身體克服了地心引力。
“往那……那條。”那書生顯然已被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他漲紅着臉,吃力地說道:“走完這條街道,左……左拐進入順城街,然後進入少城,再由少城路、羊市街進入皇城東……哎呀……”
那書生話還沒說完,便被我一把丟到了馬背上,然後我看也不看在身旁亂喊亂叫的書僮,一個翻身,上馬帶着騎軍飛馳而去。
“這……這邊。”
“這邊。”
驍騎軍在那位的書生的指點下,於城內的街道上一路飛馳,引來了街旁的百姓紛紛駐足觀看。他們還不知道大難將至,我搖了搖頭暗暗嘆了一口氣,然後我便清楚地感覺到身前書生的顫抖,即使是隔着厚厚的盔甲。
“對不住了,兄臺。”見此,我帶着歉意對那位書生說道:“軍情緊急,望兄臺見諒。”
“不……不要緊。”那書生帶着顫抖的聲音說着,隨後鬆了一口氣,指着前面說道:“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