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州城門處,一羣羣百姓正揹着各式各樣的包裹忙着進城,他們雖然個個衣衫襤褸的、疲憊不堪,卻又全都面帶着喜色,甚至還有不少人頻頻向守城門的軍士道謝。
“這又是怎麼回事?”我站在城牆上看到這番情景,不禁望向立在一旁的王夔。
“他們也許是制大人的威名而來的吧。”王夔笑道:“前幾日屬下依大人的意思,發出我等欲降蒙古的假消息之時,順便也發出了屬下效忠大人的消息,此時想必是那消息起作用了吧。”
“哦。”到這時我才明白過來,原來戎州會這麼冷清,也許跟王夔那臭名聲卻有很大的關係。想到這裡,我不由眉頭微皺,有些不悅地說道:“難不成王統領也劫掠過戎州百姓不成?”
“如何能輪到王夔啊!”王夔苦笑一聲道:“早在廣武軍進入戎州之前,趙彥吶這廝已將沿路各城盡皆洗劫了一遍,戎州又如何能例外。更何況,我等在逃出蒙古人的包圍之後,大多軍士都認爲我等妻兒被屠是遭報應,所以個個都有向善之心,又怎會這麼快便走上老路?”
“那麼這些百姓,想必是聽聞王統領在此便不敢回城的吧!”我搖了搖頭,心中暗道身旁這王夔的名頭看來當真不小。
“大人猜的不錯。”王夔略有愧色地說道:“這些百姓都是在趙彥吶的逃兵經過此地時逃入山林地,後來又聽說王夔佔了此城。自是不敢回來。直到前幾日他們收到了消息,在成都城勇抗三萬蒙軍的英雄鄭言,於客棧中三招便輕鬆地制服了惡霸王夔,這纔敢生起回城的念頭。他們想必是先派上幾名機靈的進城探個虛實,然後便是現在的大遷徒。”
頓了頓,王夔又接着說道:“人說爲惡易,向善難。今日我的王夔算是休會到了。我等在逃出生天之後,不但沒有做過傷天害理之事。還時常用隨身所帶的銀兩接濟窮人,可是我等在百姓心目中地地位,卻是半點也沒改變。所幸有統制大人肯收容我等這些惡人,才讓我等有了改過自新的機會,否則,說不定再這樣過上一段日子,廣武軍又會走到老路上去了。”
“百姓們總有一天會諒解你們地。”我拍了拍王夔的肩膀說道:“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轉變百姓對你們的觀念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不過這條路雖然艱辛,卻是越走越寬敞,越走越光明,所以鄭言希望王統領能堅持着走下去。”
“多謝統制大人的教晦,王夔定當銘記於心。”王夔聞言心悅誠服地對我行了一個大禮。
“王統領這就見外了。”見此我忙將王夔扶起道:“對了,據說王統領以前是西川一霸,鄭言便有一事不明。那便是趙彥吶又怎會容你在他的轄區稱霸?”
“趙彥吶……”王夔冷哼一聲說道:“有銀兩與他,又怎會不容?其實我等會落下如此田地,與這廝卻也脫不了干係。”
“哦!”聽到這裡我立時便明白了趙彥吶與王夔的關係,就像是現代地黑社會與充作保護傘的貪官之間的關係。
果然,隨後王夔就說道:“趙彥吶這廝,任西川制置使不足五年。西川的賦稅便增至原來的三倍。而且這廝所壓榨的也不單是百姓,他所屬的數萬軍隊也是不堪其苦。剋扣軍晌、軍糧自是常有之事,有時他甚至還藉故將部下的戰馬沒收,然後再迫部下將馬贖回。有些軍士走投無路了,便只得逃出軍營扮作山賊劫掠百姓。初時只有幾人,但見趙彥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快便颳起了一陣劫掠之風。我便是在此時稱霸而起地,與其它人不同的是,我將每月所劫之財上繳三分與趙彥吶,便得到了這廝的大力支持。之後有許多對手都不是被我打敗的。而是被趙彥吶給軍法處置的。勝得倒也容易。”
“哈哈……”說到這裡,王夔乾笑了幾聲。我體會不出其中到底是酸是甜,只知道王夔此時的心裡肯定不好過。
隔了一會兒,王夔又繼續說道:“趙彥吶在任職五年裡地所作所爲,致使西川百姓大量流失,他們或是南逃、或是逃往相對較安定的城池,比如說成都,這正是成都能彙集了百餘萬人口的一個原因。也正因爲如此,成都知府丁黼纔會被趙彥吶視爲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
“原來如此。”聽完王夔的敘說之後,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心道怪不得史上的西川會空有天險,卻在一月之內盡毀於蒙古韃子的鐵蹄之下。西川讓這樣的貪官打理了五年,形成了這樣的一副局勢,便算是擁有再堅固的城池又是一個空架子而已。
“不過大人。”過了半晌,王夔對我拱手說道:“我王夔心中不容事,有話不吐不快,不知統制大人……”
“王統領但說無妨。”
“如此屬下便直說了。”王夔呼了一口氣,接着說道:“屬下是當心統制大人的民兵。”
“我地民兵?有何不對嗎?”聞言我不由大驚道。
“目前是沒什麼不對。”見此王夔忙擺手解釋道:“統制大人請容屬下慢慢道來,大人可有聽說過李全?”
“李全?紅襖軍?”我依稀還記得李庭芝說過,他便是在紅襖軍作亂之時,趁亂逃到宋境地。
“正是此人。”王夔點了點頭說道:“紅襖軍於金國轄區起事,成員主要來自自耕農、佃戶、驅口(宋人對奴隸的稱呼)和下層商販,又都以身穿紅衲襖爲標誌,故被稱爲紅襖軍。李全便是紅襖軍七位首領中地一位,後來又與另一位首領楊安兒之女楊妙真結爲夫婦,基本上成爲了紅襖軍真正的領導人。”
“但是,這些又與我的民兵有何關係。”我越聽越有些摸不着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