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召集心腹官員,齊到議事堂,只見王薄、張僮兒二人站在左右,被宇文化及奉做上賓,化及說道:“古有堯禪讓於舜,舜禪讓於禹,如今有王薄、張僮兒擁戴本相登基稱帝,順應天意,不知諸位將軍意下如何?”
裴虔通道:“如今天下大亂,丞相只有聊城一地,難以讓天下人信服,不如先滅諸侯,再稱天子。”
宇文智及也勸道:“兄長妻室遠在長安,被唐王李淵挾爲人質,草率登基,妻嫂必遭李淵加害,兄長三思啊。”
宇文化及一笑,說道:“男兒豈能爲女人拖累,從江都帶來的女子衆多,我已選定蕭珺暫爲皇后。日後再定宮苑女人。”
衆人頓時愣住,裴虔通勸道:“世人傳說蕭珺是江南二月妖星下凡,大隋都亡國了,娶這妖女必招禍患。”
衆人也有所耳聞,七嘴八舌各有見解,均勸宇文化及不能稱帝。
宇文化及早被帝位迷住雙眼,哪裡聽得進去,說道:“人生終是一死,豈能不當一日皇帝!”衆人一看事已至此,也不再勸,任由宇文化及折騰。
公元619年二月,宇文化及廢掉傀儡皇帝楊浩,自稱天子,改國號“許”,冊封蕭珺爲大許皇后,定都聊城,改年號爲天壽元年。
聊城稱帝的鬧劇上演,改朝換代,登基大典,讓宇文化及得意忘形,命令麾下將士和聊城百姓連慶十天。
一連六天,百官稱賀,大典隆重。等到第七天衆人正在忙着慶祝,裴虔通拉着宇文智及出了大殿,走到僻靜之處,裴虔通道:“自從跟隨令兄造反,本想匡扶正義,另立明主。如今令兄反倒自稱皇帝,稱帝也便罷了,還納了亡國女人爲皇后,豈不讓天下唾罵?”
宇文智及道:“我又何嘗不知,兄長執迷不悟,誰能勸動?”
兩個人正在嘀咕,忽然見元禮匆匆走來:“二位將軍,又出事啦。”
“何事驚慌?”裴虔通問。
元禮遞過一卷告示,說道:“夏王竇建德發佈檄文要興兵討伐大許國,大將王伏寶率十五萬兵馬正向聊城而來。”二人一聽也是焦慮,趕忙回到殿內通報軍情。
此時殿內歌舞笙奏,酒宴成席,宇文化及頭戴珠冠,身着龍袍,腰纏御帶,舉杯暢飲;蕭珺金釵束髮,濃妝豔抹,鳳衣奪目,陪在一旁,官員將領,分坐左右。
宇文智及從一旁走過,繞道宇文化及身旁,湊到耳畔:“夏王竇建德命大將王伏寶,起兵十五萬南征。”
宇文化及得知此事,放下酒杯,命衆歌姬退下。文武官員不知原故,只見宇文化及說道:“各位愛卿,竇建德已命大將王伏寶起兵南下,號稱十五萬大軍。”衆人一聽是又驚又怕,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王薄站出,奏道:“末將自歸順已來,寸功爲立,願打頭陣。”
裴虔通說道:“王將軍剛剛歸順,還是先熟悉下兵馬爲好。”
宇文化及一看二人爭執,也不知該聽誰的,一看皇帝猶豫,王薄又說:“陛下若不相信末將,我願立軍令狀,倘若不勝頭陣,甘受軍法!”
王薄斜了一眼,看你裴虔通還怎麼說,宇文化及一看話都說到這份上,心中大喜:“王薄果然有英雄氣,朕命你率本部人馬,前去迎戰。”王薄見宇文化及相信了自己,剜了裴虔通一眼,便領命而去。
宇文化及帶着幾分酒意離開大殿,選了幾個歌姬去往後宮。衆人各自散去,裴虔通心中氣不過王薄,對宇文智及說道:“皇上怎能輕信王薄讒言,我看王薄並非誠心歸順。”
智及言道:“皇上除了相信王薄,就是相信蕭珺。事到如今,咱們也別看不起蕭皇后了,不如讓她說服皇上。”裴虔通想了想也是如此,遂與宇文智及一起去求見蕭皇后。
宇文化及與歌姬嬉鬧,蕭珺假裝頭疼,獨在西廂房。宇文智及、裴虔通匆匆前來拜見,蕭珺到覺得意外,料想其中必有蹊蹺,問道:“二位將軍平日從不過問哀家,今日前來有何差遣?”
宇文智及微微奸笑:“微臣豈敢差遣娘娘,如今您名正言順成了大許皇后,我們想巴結您還來不及呢。”
“有話直說吧。”蕭珺道。
裴虔通說道:“我與智及將軍見那王薄,並非誠心歸順,只恐皇上受奸佞讒言,誤了許國大事。所以請娘娘說服皇上,遠離小人。”
蕭珺心想,天下亂到這個份上,各有圖謀,還論什麼君子小人,但是看這兩人主動巴結,不如給個面子,便說道:“哀家看王薄也不是誠心,歸順二位將軍放心,哀家自會說服皇上。”
智及道:“皇后可一定說服。”
這兩人比蕭皇后小十幾歲,心中暗想唬弄你倆還不容易,假意說道:“二位將軍放心,女人枕邊風威力無邊,哀家自有辦法。”
宇文智及、裴虔通大喜,自以爲蕭珺已被拉攏到自己一邊,遂各自告退。
等待天晚,蕭珺不見宇文化及回房,也懶得過問,準備歇息,忽然又有丫鬟來報:“張僮兒求見。”張僮兒是蘇威的侍從,晚間求見,必有機密要說,便傳命來見。
張僮兒來到西廂房,拜見了皇后。蕭珺道:“你來的正好,哀家正想問問王薄歸順之事。”
“在下也正要告知娘娘此事。”張僮兒看四下無人,說道:“娘娘有所不知,王薄歸順是假,內應是真。不知娘娘是想幫宇文化及,還是想滅宇文化及?”
蕭珺得知真相,沉默良久,才言道:“哀家本是大隋皇后,先帝不賢,哀家也無顏再說國恥。但宇文化及操縱禁軍,濫殺皇室,滅我全家,家仇不可不報!”
蕭珺平日婉順,瞬間眼神泛紅,淚光傷人,張僮兒也不禁寒慄,進而說道:“一旦王博引夏兵入城,只恐要洗掠後宮,娘娘不如早做打算,趁早逃走。”
蕭珺低頭淚落,哀傷說道:“遺腹子已被送走,哀家再無掛念,若能親見宇文化及死期,哀家一死而已,再無遺憾。”
張僮兒感慨良深,不由得跪地哭泣:“娘娘何必如此,在下正欲逃走,娘娘若是同去,在下家有妻兒薄地,可供奉娘娘百年,何必與賊子同歸於盡?”
蕭珺試了試眼淚,擺了擺手:“你回家好好過日子吧,做個平民,勿入帝王之家。”
張僮兒向蕭皇后磕了一個頭,站起身來,衣袖拭淚,正要離去,又轉身說道:“還有一事,蘇相國曾說,皇孫楊侗被害之前,也曾言‘願自今已往,永不復生帝王家。’”言罷張僮兒衣袖遮臉,哽咽而去,連夜逃走。真可謂:
攀龍附鳳並非好,福禍於人皆難逃。
皇孫面東服毒日,忠僕千里終傳到。
過了數日,夏國大將王伏寶,舉兵十五萬殺至聊城城下。宇文化及親往城頭觀戰,吊橋放下,城門大開,王薄催馬出城,擺開陣勢。
夏軍統帥王伏寶立馬陣前,觀望前方,一看是王薄出戰。對副將孫安祖說道:“夏王曾經叮囑於我,王薄乃是詐降,你先與他交戰,靠近之時,看他怎樣說。”
“末將遵命!”孫安祖身高九尺,力大無窮,面堂黝黑,棕須卷髯,一對熊眼,大鼻大嘴,頭戴豹頭盔,身着貔貅鎧,胯下烏騅賽風駒,手中一條降龍鑌鐵棍,足有百斤之重;江湖人送綽號“黑羅剎”。
宇文化及一看孫安祖出戰,哪曾知道孫安祖與王薄是熟人,急忙命人擂鼓助戰。王薄聽見鼓聲,手提象鼻古月刀,催馬迎戰。
王薄與孫安祖二人遭遇,不容分說,刀棍相見,打了四五個回合,王薄用刀壓住孫安祖百斤鑌鐵棍,低聲說道:“告知王元帥,今日務必詐敗。”
孫安祖撥開大刀,大棍壓住刀柄,迴應道:“將軍打掉我頭盔,我好退卻。”
王薄眼明手快,橫掃一刀,正好看掉孫安祖豹頭盔的紅纓,孫安祖裝作一驚,駁馬便逃。退回陣中,孫安祖對王薄說道:“王將軍告知今日務必詐敗。”
“待我出陣。”王伏寶催馬出戰,王薄心領神會,假裝迎戰,二人又交戰幾個回合,王伏寶言道:“今日讓你連勝兩陣,務必找機會引兵入城。”
王薄道:“元帥放心,若騙過宇文化及,以北門燈火爲號。”
兩人又虛鬥幾個回合,王伏寶詐敗而逃,城上的宇文化及見王薄連勝兩人,心中大喜,傳令擂鼓三通,發兵追擊。
王伏寶退回陣中,高聲喊道:“快快撤走!快快撤走!”夏兵信以爲真,紛紛退卻,王伏寶帶着追兵,又呼又喊,虛張聲勢,唬過宇文化及,得勝而歸。
宇文智及、裴虔通一看王薄獲勝,料定王薄必是逢場作息,便一起趕往行宮,去見蕭皇后。蕭珺一看二人,假意激問:“二位將軍來此,莫非是王薄已戰死?”
“戰死?”裴虔通兩眼發直,一副莫名其妙樣子,說道:“娘娘不知,不僅沒有戰死,反到連勝兩陣,我看其中必有蹊蹺。”
蕭珺也裝作驚訝,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宇文智及湊到耳畔:“娘娘還需給皇上吹吹風,不能讓他再輕信王薄。咱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旦聊城失守,誰也在劫難逃!”
蕭珺自始至終滿臉驚慌,又假意安慰:“二位將軍放心,哀家必會勸說皇上。”
宇文智及、裴虔通滿臉無奈,搖着腦袋離開行宮。見二人走遠,蕭珺暗想,報仇之日即將到來,便趕忙回到屋裡,梳妝一番,對幾個僕人說道:“命御廚多做好菜,準備好酒,爲陛下慶功。”這纔是:
亂世何曾有忠貞?只拿人心愚弄人。
王薄投降本是假,蕭珺封后纔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