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斯政一番叮囑,讓魚俱羅大爲感嘆:“哎呀呀,若非兄臺提醒,我到不曾發覺。”斛斯政一招手,見遠處有宮人走動,便請魚俱羅往府上敘話。
二人來到斛斯政的府上,進了書房,斛斯政親自倒上茶水,二人便密談起來。斛斯政道:“回想皇上,窮兵黷武,耗盡民力,不聽忠言。使得百姓起義,官軍造反,眼看天下將亂,你我不能不留後路啊。”
魚俱羅點了頭問道:“以兄臺之見,眼下之計,應當怎樣?”
“楊玄感將門之後,手握軍糧,振臂一呼,萬民響應,不如歸順楊玄感。下官願爲引薦。”斛斯政道。
斛斯政起了謀反的心思,決定裡應外合楊玄感,但魚俱羅卻心裡犯了難。魚俱羅早年便是楊廣的千牛侍衛,做了半生的忠臣,如今弟弟問罪,自己不受重用,心中矛盾交錯,躊躇不語。
斛斯政見魚俱羅猶豫不決,便知已經說動,繼而又勸道:“我知將軍陪王伴駕多年,忠心不二,但是楊廣並非有情有義之人,可記得張衡否?”
“這……”一提到張衡,魚俱羅心神大亂,一聲苦嘆:“事到臨頭,也不得不另尋明主。”斛斯政一通說服,使得大將魚俱羅決心謀反,歸順叛軍。這纔是:
人生幾度有兩難,數載忠心一朝叛。
莫怪豪傑難擇主,只恨難扶江山亂。
過了一日,皇后蕭珺正在宮中焦急等待,忽然樊子蓋匆匆來到宮中,拜見了皇后,言道:“娘娘千歲,大事不好,裴弘策、達奚善意大敗而回,兩路叛軍沿途招募百姓,已有萬衆。”
“啊?”蕭珺大驚,言道:“樊愛卿速速傳旨,命東都官員,午時後入宮覲見。”樊子蓋領旨傳下。
魚俱羅這兩日,趁着朝廷忙於平叛,忙亂不堪,自己在府上散盡家財,召集家丁、私募府兵,發放兵器,準備起兵叛變。忽然家童來報,皇后懿旨要衆將官入宮覲見。魚俱羅得知此事,心中一驚,暗想此時招我入宮,莫不會走露的風聲,心中一慌,決定提前造反。
魚俱羅立刻騎馬前往斛斯政府上,二人相見,魚俱羅道:“皇后命午時後入宮覲見,我看此去凶多吉少,不如造反。”
斛斯政一看魚俱羅有此積極性,心中大喜,說道:“既然將軍欲反,何不裡應外合,攻取洛陽?”
“願聽斛斯大人差遣。”
斛斯政道:“魚將軍親帶府兵,午時之後,率兵入宮,拿下蕭皇后及左右文武官員;我現在前往洛陽城外引楊玄感外圍攻城。裡應外合,大事必成。”魚俱羅聞聽此計,大喜不已,二人一拍即合,各自分頭行事。
先說斛斯政起身出城,一路東去,迎接楊玄感叛軍。此時楊玄感、楊玄挺節節取勝,沿途窮苦百姓,山林賊寇,紛紛響應,加入造反,兩軍會合,兵力已有兩萬。
叛軍先鋒官乃是楊萬碩,一見斛斯政單人獨騎。知道洛陽城中必有變故,趕忙帶斛斯政來見楊玄感。
叛軍大隊前行,楊玄感、李密、斛斯政翻身下馬,在路邊暫落座一旁,斛斯政言道:“今日午時之後,蕭皇后召羣臣商議對策,魚俱羅將軍欲藉此機會,兵變入宮,策應起義軍。”
李密言道:“可宿命先鋒官楊萬碩加快進兵,定要在午時之後,先達洛陽。”楊玄感大喜,遂傳令先鋒官楊萬碩,率騎兵快馬加鞭,直奔東都洛陽城下。
到了午時之後,蕭皇后在大殿召集羣臣,衆人皆到,卻不見魚俱羅、斛斯政二人。蕭珺與衆人正在等候,忽然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跑到殿前,伏地言道:“娘娘,大事不好,魚俱羅率領府兵,堵住白虎門,封鎖宮廷。”
在場衆人,驚愕萬分,樊子蓋奏道:“啓奏娘娘,魚俱羅此時用兵,必有謀反之舉。”
蕭珺道:“魚俱羅跟隨哀家多年,忠心耿耿,此事能否拿得準?”
大臣庾質最擅長相面,奏道:“啓奏娘娘,臣擅長相法,謀反之人,多有四種面相:腦後反骨,目生重瞳,眉中有痣,頸後長瘡。魚俱羅目生重瞳,綽號便是重瞳子,即便忠心數載,但早晚必反,應速速平叛。”
蕭珺站起身來,躊躇之下,言道:“魚俱羅勇冠三軍,武功高強,今無大將,如之奈何?”
樊子蓋道:“臣保舉一人,必能克敵。”
“何人?”蕭珺問。
“娘娘千牛侍衛獨孤武都。”聽樊子蓋一說,蕭皇后頓時大悟,獨孤武都在遼東徒手拿下過魚俱瓚,武藝高強。蕭皇后即刻命獨孤武都率領宮中禁軍,前往白虎門。
獨孤武都在殿外臺階,召集五百禁軍,剛好列隊,忽然內宮四扇大門衝開,魚俱羅統率親兵殺進內宮,正與與獨孤武都對峙殿外。
獨孤武都揮舉大槊,往地上一戳,高聲喝道:“娘娘懿旨,魚俱羅叛亂,反賊格殺勿論。”兩下兵勇,不容分說,揮舉刀槍,喊殺聲起,殺做一團。
蕭皇后帶衆官員走出殿門,只見宮宇院內,殺的撕心裂肺,血肉橫飛,東都內外叛軍迭起,混亂不堪。但見魚俱羅雖年近半百,依舊武藝高強,連誅數人,不可阻擋,正遇獨孤武都。二人一個用九環大刀,一個用渠水長槊,鬥殺一起,大刀飛舞,長槊劈空,一痛好殺,真可謂:
九環刀下亡魂多,渠水槊前血成河。
保駕最堪獨孤氏,驍勇非凡魚俱羅。
反叛驟變亂宮廷,起義羣涌焚城郭。
二虎相爭必一死,盡是大隋殘陽薄。
魚俱羅與獨孤武都,二人武功高強,打的難解難分,不分勝負。蕭皇后帶領羣臣殿前觀戰,極爲揪心。
正值此時,一個小太監,從內宮側門循入乾陽殿外,慌忙奏道:“啓奏娘娘,叛軍先鋒官楊萬碩已到洛陽東門外,城前交戰,官軍無人敢應。”
蕭珺聞聽,一時手足無措,旁邊的樊子蓋言道:“娘娘莫急,先看獨孤將軍勝負再定。”
千鈞一髮之際,只見獨孤武都猛挑渠水槊,“嘡啷!”一聲,打掉了魚俱羅手中九環大刀,魚俱羅從無敗績,一時打掉兵器,兩眼發慌,心神大亂,獨孤武都一槊刺來,魚俱羅躲閃不及,打穿了魚俱羅鎧甲上的護心鏡,命喪金階下。叛亂兵士見魚俱羅戰死,紛紛投降。
頃刻間,宮亂煙消雲散,蕭皇后大喜,對樊子蓋言道:“哀家出戰已有人選。”乾陽殿宮變平定,蕭珺遂命獨孤武都,出東門迎戰叛軍。
一戰成名的獨孤武都奉蕭皇后懿旨,點起一路禁軍,直出東門。只見城外叛軍早就嚴陣以待。獨孤武都催馬立於陣前,拋出一顆人頭。迎面的楊萬碩定睛一看,這顆人頭不是別人,正是魚俱羅項上人頭。
獨孤武都厲聲喝道:“魚俱羅人頭在此,爾等誰敢出戰?”
楊萬碩久聞魚俱羅威名,今見人頭落地,心中畏懼,暗想魚俱羅是數一數二的大將,竟被斬首,倍感意外。楊萬碩身爲先鋒官又不得不打頭陣,便催馬揮槍,直取獨孤武都。
兩相交戰,二馬挫蹬,不過三四個回合,楊萬碩便被一槊打下戰馬,命喪陣前。獨孤武都身後官軍見叛軍先鋒陣亡,一齊殺出,把先到的叛軍打的一敗塗地。
楊玄感、李密、斛斯政等人正帶兵前行,忽然見前面退回來,這才知道先鋒官楊萬碩陣亡,楊玄感大怒,傳令三軍直奔洛陽。
殺到洛陽東門,獨孤武都已退回城中,陣前只是橫着楊萬碩的屍體,楊玄感一聲令下,三軍四面攻城,一時間洛陽城頭喊殺大震,攻城震天。
叛軍猛攻洛陽,沿途窮苦百姓紛紛揭竿而起,幾日之間,叛軍已達數萬。東都留守樊子蓋來到乾陽殿,二眉緊蹙,虛汗倒流,蕭皇后見情形不對,便問道:“愛卿何事焦慮?”
“楊玄感煽動百姓,揭竿而起,圍攻洛陽賊兵,已達數萬,十萬火急。”樊子蓋道。
蕭珺言道:“求援急報,早已發出,傳旨各軍堅忍不拔,死守城池。”
樊子蓋見蕭皇后意志剛強,又束手無策,自己也是焦慮不已,只得親自巡城。偏逢裴弘策匆忙往城內而來,樊子蓋攔住裴弘策,問道:“眼下四面受困,裴大人不督守城池,欲往何處?”
裴弘策道:“樊大人你我都同朝爲官,同等品級,憑什麼來回差使本官。”
樊子蓋道:“皇后懿旨,要各軍堅忍不拔,死守城池!”
“哼!”裴弘策道:“先前若不是看皇后面上,我豈能聽你指使?”
言罷甩袖離去,樊子蓋大怒,對身後侍衛言道:“左右來人,將裴弘策拿下!”一聲令下,幾個侍衛摁倒裴弘策,反手捆綁起來。
裴弘策怒道:“樊子蓋你好大膽子,怎敢亂抓朝廷命官?”
“如今要嚴令三軍,固守洛陽,裴大人無視皇后懿旨,下官只能殺人立威!”樊子蓋怒道,幾個侍衛拿下裴弘策,押往城頭。
城上將士見裴弘策反手捆綁押上城頭,大驚不已,裴弘策怒喊道:“樊子蓋!你算老幾?我是許國公的門生,打狗還需看主人吶!”
這裴弘策不提宇文述便罷,一提宇文述的名字,使樊子蓋心中更怒,言道:“裴弘策違抗懿旨,臨陣脫逃,本官先斬後奏,以正軍法!”
裴弘策摁跪在地,罵聲不絕,仰面喝道:“樊子蓋!你擅殺命官,我要見娘娘評理!”樊子蓋不做理會,將手一揮,只見裴弘策人頭落地,身首異處。城頭將士大驚,不敢多言,只得堅守城池。這纔是:
軍法多由人血築,十萬火急斬頭顱。
雖是同朝臣子輩,殺人立威更嚴肅。
楊玄感叛亂,東都四處求援,單說隋主楊廣統率七十萬大軍節節獲勝,高句麗已岌岌可危,隋煬帝正逢得意之時,宇文述匆匆來到楊廣宮帳,奏道:“啓奏陛下,大事不好,禮部尚書楊玄感在黎陽造反,散發軍糧,殺向東都洛陽。”
“唰!”的一聲,隋煬帝手中毛筆瞬間落地,猛拍桌案,怒道:“玄感畜生,誤朕大事!”宇文述道:“皇后娘娘、皇孫楊侗均在東都,不可不救,還是先救洛陽爲上。”
陪在楊廣身邊的裴蘊言道:“國公所言極是,臣請附議。”
虞世基也奏道:“先救東都吧,軍糧不濟,大軍還需後撤一百里,以免糧荒。”
眼看高句麗節節敗退,勝利在望,隋煬帝萬般不能甘心,思量再三,隨煬帝才默默言道:“傳旨停戰,退兵百里;命屈突通兄弟棄遼東城,率兵南下;傳命來護兒父子暫不渡海,返回東都。
七十萬隋軍不戰而退,返回涿郡,屯駐據守。水軍都督來護兒率水軍西進,屈突通兄弟放棄遼東城,率一軍南過黃河。
黃河南岸便是黎陽,鎮守黎陽之人,是楊玄感的偏將元務本。這元務本見屈突通率兵開始渡河,嚇得魂飛膽喪,黎陽守兵不過幾千人馬,哪裡擋得住屈突通七萬大軍,一夜之間,捲走城內錢財,棄城而逃。黎陽的將士找不到主將,四散而逃。
圍攻洛陽的叛軍久攻不下,楊玄感召來李密商議對策,未談幾句,楊玄挺匆匆來到大帳,玄感問道:“何事驚慌?”
“探馬來報,隋煬帝派兩路援軍往洛陽而來,東路來護兒水陸並進,北路屈突通已攻陷黎陽,時不我待。”楊玄挺話音未落,又見楊玄縱來到帳中。
楊玄縱神色焦慮,言道:“大事不好,方纔得知,西都大興留守衛文升,率七萬大軍已出弘農,馳援東都洛陽!”